偏孫氏還不曉得輕重，聽到雲蘿這轉移目標的話，當即大怒，直登登的沖了出來，並罵道：「看我不撕了你這張攪風攪雨的！你大伯是吃了你的還是用了你的，讓你這麼埋汰他？作死的賤皮子，一天天的往山上跑，盡顧著自個兒的肚子，也不給家裡留一些，明曉得你大伯他們今日要回家來，可就等著你的來下鍋呢！」

說著這話兒，已走過了半個院子。

雲蘿眼角耷拉，平靜的說道：「你可冤枉我了，近日乾旱，山上的獵越發了，便是以前，我也不能天天都逮著獵啊。不過，仔細算起來，大伯還真的吃了我不東西呢。」

驢車夫聽得越發咋舌，這是一家子省吃儉用，鄭秀才卻不願走路而次次花錢雇車不算，還要七八歲的小侄上山去打獵來給他們吃？

這讀書人咋就這麼金貴呢？

「呸！」孫氏因為雲蘿的頂而更加怒火高漲，飛快的搗騰著兩條衝到雲蘿的麵前，手就要揍，「我看你是皮了……」

鄭年的臉皮狠狠跳了兩下，看著車夫越發古怪的神，著頭皮衝進了大門，堪堪將孫氏揮出的手擋了下來，「娘，你這是做什麼？大老遠的就聽見家裡鬧騰騰的。若是小蘿又闖了什麼禍惹您生氣，您好好教導便是，怎的還起手來了？」

他用力的咬了咬那個「又」字，眼角的餘還不忘打量著門外的車夫的神。

將他的神盡收眼底，雲蘿微掀了眼皮，然後腳步橫移，「哧溜」的從旁繞了進去，獨留下那母子兩人在大門口唱大戲。

文彬剛跟著爹把牛趕了回來，本是蹲在屋簷下劃拉著大字，又圍觀了一場大戲，目在大門口溜了溜，然後起朝雲蘿顛顛的迎了過去。

「三姐！」

鄭收也停下了手上的活計，抬頭朝著大門口張，看著又過了一旬休沐回家來的大哥一家，神卻沒有了往日的熱諂。

他可是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想了十來天，從沒有那樣認真仔細的想過一件事，細想之下便發現，小蘿說的那些話竟無一錯。

除非大哥或是大侄兒能考中了舉人，不然的話，他未出世的兒子哪怕是文曲星下凡，恐怕也沒得上學堂裡去讀書，最多不過是跟小文彬似的，在家裡由自己教著識得幾個字。

當然，他也可以跟以前一樣，一心供著大哥和大侄兒，就等著他們有了出息後也能跟著沾。

以前從沒覺得這是個問題，可自從雲蘿把事撕扯開了之後，他就總覺得不得勁，大哥和大侄兒再親，能比得過親兒子嗎？

想到這些，鄭收不由得目連閃，然後放下了手上的那一塊板子，沖鄭年笑嘻嘻的喊道：「大哥今兒回來得早啊。正好，我這兒還個搭把手的，大哥你過來幫我遞個木板唄！」

剛將激的母親安下去，又聽到弟弟的這話，鄭年不由得臉僵。

他有多久沒在家裡乾一點活兒了？

不過還不等他想出個藉口來推拒，孫氏就先狠狠的一眼朝鄭收瞪了過去，怒斥道：「乾你的活兒，休想懶推到你大哥上去！你大哥是什麼份，他那隻手是用來握筆寫字的，可不是乾這些個活的！」

鄭收頓時就扯著角冷嗬了一聲，但瞥見臉難看的老爺子，他終是將到了邊的話給憋了回去，低頭掄著木鎚子「砰砰砰」的敲了起來。

那敲打的聲音又急又響，似乎這樣就能發泄出他心中滿腔的鬱憤。

隨著雲蘿的進一步挑撥，從指出家中兩位老人的偏心，到端午時賣兔子後引發的衝突，再從揭開鄭年私藏束脩，到教家中幾個姐妹弟弟們讀書識字，家裡的氣氛一點點浮、凝，似乎再沒有了以前的其樂融融。

儘管這從來都隻是浮於部分人表麵上的其樂融融。

以前一直都捧著大哥的鄭收和吳氏都不再繼續捧了，時常能看到這夫妻兩個躲在屋裡嘀嘀咕咕。

老實人鄭穀和劉氏也隨著獨子書念得越來越好而在不知不覺中有了些小心思，連發獃的次數都比以前多了許多。

雲蘿冷眼看著家裡的這一點點改變，不急不躁不焦慮。

在必要的況下，從不缺乏耐心。

況且，就目前而言，也還沒有那麼急切的想要分家。

所以，一點都不著急。

就算著急，那也應該是讓別人去著急。

這個月的束脩全部都上給了家裡，沒有能私藏下一文錢。儘管才剛過了一旬，但幾年來都大手大腳的用慣了，哪怕有些積蓄，李氏也覺得這一旬過得分外拮據。

以前每個月手裡都能得二兩半銀子，糧食等也是從家裡可勁的拿，他們一家六口人在鎮上過得真真是自在舒坦。

可現在，每月到手的錢呼啦啦變回了五百文，父子兩個花費在筆墨紙張上的錢卻半點不，又有其他人的吃用，短短一旬時間，竟已把五百文錢花得差不多了。

甚至連向來對分外看重的婆婆，都有些變了態度。

不過對於這一點，李氏倒並不很擔心，好歹婆媳相十幾年，有的是手段把老太太哄得順溜溜的。

最讓不安的，卻是二房的那個小侄兒。

好歹也是讀書人家裡出來的姑娘，也曾跟著父親和兄長們學過字讀過書，自曉得一個孩子剛開蒙時學得有多困難，那真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學。

可不過一旬不見，那鄭文彬竟已將《千字文》學過了一半！

明明上次回來，他十來天時間也不過學了一百十幾個字，這次回來，隔了十天，卻已將《千字文》學過半。

太快了！

而且看他的樣子，還不隻是囫圇吞棗的認識會背。

這學的，比文浩，甚至是比文傑都要快，若長此以往，保不準二弟夫妻不會起些不該有的心思，覺得他們的兒子也能讀出個前程來。

看著對麵屋簷下湊在一起學得旁若無人的小姐弟，目閃爍，思索著要怎樣才能打消小二房的人繼續讀書的心思，以免他們搶了本屬於兒子的東西。

這家裡就那麼點東西，別人佔得多了，的兒得到的自然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