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路暢通無阻,最終停在了高中學校附近,隔兩條馬路遠有間書屋,從前來過無數次。
他們到的時候剛好晚上九點左右,學生下晚自習不久,店來往的人不算,幾乎占滿了過道位置。
一樓基本是些學習資料和國外讀,二樓是讀書室,單獨隔出一間房,面積不大,平時供客人寫信用。
墨綠信箱靠牆而立,裏面裝滿了信封,各式各樣,其中有不匿名信件。
上到二樓,宋槐自顧自解釋:“高三忙著準備藝考,平日課業力比較大,記得當時唯一解的辦法就是來這邊看書,有時候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
段朝泠說:“所以,你那段時間回來得晚是為這。”
“差不多……其實是在刻意躲著你。”宋槐坐在靠窗位置的椅子上,擡頭看他,“我當時應該是覺得,跟你離得太近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與其這樣,還不如眼不見為淨,也好靜下心來自己好好學習。”
段朝泠看,無端問道:“後悔嗎?”
“嗯?什麽。”
“放棄藝考。”
幾乎沒有猶豫,宋槐堅定地搖頭,“不後悔。人生的選擇原本就是多向的,不是只有藝考這一條出路。你很早之前就跟我講過這個道理,永遠不要為自己做過的任何決定後悔。沒必要,也沒意義。”
略微停頓一下,又說,“事實證明,我當初的選擇并不是錯誤的。叔叔,我很喜歡現在這種生活,也很喜歡如今這份工作。”
段朝泠掀起眼皮,不聲地瞧過去。
後是萬家燈火,影融進其中,自帶一暖調。
在原地待了會,瞧著有三五學生上來自習,宋槐拉他進了隔壁的信屋,那兒目前空無一人。
仄的房間裏,淺淡的香薰味道撲面而來,混著紙張的草木香氣。
宋槐仰頭看他,道出來這裏的目的:“其實高考後不久,我在這間屋子裏給你寫了封信。”
段朝泠平聲問:“準備在今晚找來給我看?”
“嗯……原本打算這輩子都保的,但是現在改主意了,還是覺得有必要給你看看。”
話音落地,宋槐扭頭去翻信箱,憑記憶找到大概方位,據信紙拿起其中厚厚一沓,逐一過目。
隔得時間過于久了,日積月累,許多信封早已泛舊,至今無人問津。
仔細翻找兩遍才找到屬于自己的那封信件。
宋槐將剩餘信件放回信箱裏,把手裏著的東西遞給段朝泠,笑說:“段先生,請過目。裏面的容我有點兒忘了,只記得大概。不過先說好,看歸看,但不能明著讀出來。”
雖然表面故作輕松,但不是不張。
時隔多年,將自己當初那份小心翼翼的心事完整呈到他面前。
段朝泠接過,當著的面緩緩拆封,將紙張平整攤開。
從頭至尾寥寥幾句話,反複詳讀,即便只是一個標點符號,在他眼裏依然至關重要。
半晌,目滯留在最後一段話上。
——畢業快樂。今年唯一的願是,希段朝泠可以試著喜歡我一次。
二樓人越來越多,兩人沒在裏面逗留太久。
從書屋出來,段朝泠主帶走了那封信。
回程路上,兩人流的次數很,聊的話題基本淺顯,誰都沒主提及不久前在書屋裏看到的信件容。
等紅燈的空隙,宋槐轉頭看了坐在副駕的段朝泠一眼。難得見他出類似于凝重的表。
對于這樣的段朝泠,心裏很難不到意外。畢竟無論從前發生什麽,他向來喜怒不形于。
車子開回了公寓。從地庫出來,乘電梯上樓,短暫無言。
穿過長廊,進門後一秒,來不及開燈,宋槐被段朝泠一把扛了起來。
背部猛然陷進的床面,承著他急促的、洶湧的吻,反應過來的同時,自顧不暇地回應著。
過了會,他的吻延向下。下午在觀影廳裏,對他做過的那些舉被原封不地還了回來。
宋槐過朦朧水汽著他,一只手牢牢攥住床單,另一只手不自覺地他的短發,總想無形當中拼命抓住些什麽,像抓住一顆搖搖墜的稻草。
在他稔的技巧裏劃布帛一樣的姿態,無骨,險些被融化掉,在急湍水流中傾瀉。
結束後,被他抱去洗澡,折騰到後半夜才真正休止下來。
房間裏沒開主燈,僅開了盞暖調臺燈。宋槐靠在他懷裏,食指近他的結,有一下沒一下地輕。
段朝泠握住作的手,忽喊一聲:“槐槐。”
宋槐沒掙紮,由他握著,輕輕“嗯”了聲,等他繼續往下講。
段朝泠說:“今年還有什麽願,我都幫你實現。”
宋槐輕聲回應:“好像已經沒什麽特別想要的了,如果非要說出一個的話……”
段朝泠,平淡一點,我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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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年底,北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宋槐對這天氣總有種莫名依的緒,清早拍照發朋友圈,趴在窗沿賞雪,不小心賞過了頭,導致出門比平時晚了些。
恰巧趕上早高峰,車多路,愣是在路上堵了一個多小時才到約定地點。
今天跟薛初琦約了見面,陪到店裏試婚紗。趕到時,已經試過兩套,但都不是非常滿意。
見宋槐出現在店裏,薛初琦直接問工作人員要了ipad,將模特上的十幾套效果圖拿給看,托幫忙選出幾套最合適的。
確定好款式,薛初琦隨工作人員到試間換服,隨口吐槽:“槐槐,我現在總算理解你當初的覺了。我這不過才試了幾套就已經耐心盡失,可想而知你那時有多勞累,那可是足足上百套禮服。”
宋槐朝試間的方向掃了眼,坐在沙發上等出來,笑說:“沒辦法,規矩森嚴,婚禮模式必然繁瑣,不過好在已經過去了。”
薛初琦問:“那些套禮服現在都在哪兒放著呢。”
“還在莊園裏,有專門的兩個房間放這些東西。”宋槐說,“我只挑了最喜歡的兩三套帶了回來,其餘的有專人負責保管。”
薛初琦慨出聲:“說實話,上大學的時候只覺得你家中非富即貴,到北城工作以後才發現何止是這樣,簡直跟常人有天壤之別。”
宋槐笑說:“哪有那麽誇張,我不是照常跟你一起吃十幾塊錢的麻辣燙。”
薛初琦跟著笑說:“聽你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是這樣。”
婚紗試到一半,譚奕過來跟們彙合。
中午原打算一起吃飯,宋槐婉拒了他們的邀約,等等準備直接到公司去尋段朝泠。
臨分別前,薛初琦提議:“對了槐槐,過幾日北城有場我們大學時期追的那部漫的巡回演唱會,到時要不要一起去看?我托朋友弄了兩張票。”
知道機會難得,宋槐當即答應下來,“好啊。”
一旁的譚奕無奈笑說:“不是我說,還有一個活人在場,你們倆怎麽不帶我一份?”
薛初琦開玩笑說:“你又不追番,去了也只能起到陪同作用,不如把門票留給其餘有用的人。”
譚奕說:“好好好,都依你。我就不去了,在家做好晚餐等你回來。”
“我可能更想在當天跟槐槐一起吃晚餐。”
聽他們拌,宋槐不由笑出聲。
從婚紗店出來,宋槐驅車去了段朝泠的公司。
越過旋轉玻璃門,恰巧在前臺到彭寧,簡單打完招呼,問他段朝泠是否已經吃過午飯。
彭寧笑說:“據我所知,段總不知道你要來找他,所以這會兒已經吃完了。”
宋槐了然,笑說:“他現在在辦公室嗎?”
“是的。要我帶你上去嗎?”
“沒事,不用,你忙你的就好。”
跟彭寧分開,宋槐乘電梯到樓上,直接敲開辦公室的門。
裏面傳來嗓音低沉的一聲“進”。
見到是,段朝泠沒覺得有多意外,擡了擡眼,示意過來,“見完薛初琦了?”
宋槐將拎包和外套放到茶幾上,走過去,乖乖坐在他上,“嗯,本來準備一起吃飯的,譚奕臨時來接,我就沒做這個電燈泡。”
段朝泠單手覆在後腰,低頭看,“不。”
“還好,不是特別。”
段朝泠沒再說什麽,聯系書,人送來一份工作餐。
宋槐瞧著桌上賣相致的六菜一湯,擡起雙臂,纏住他脖頸,撒說:“我想你喂我。”
段朝泠拿起勺子,照做。
飯後,宋槐有點犯困,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跟他提起過幾日和薛初琦的約會,突發奇想地問:“你看過漫嗎?”
段朝泠瞥一眼,“沒。”
聽到預想中的答案,宋槐問:“那你年喜歡做什麽。”
“讀書,學琴棋書畫。課餘時間上高爾夫和排球課,再大一點兒研習馬、潛水。”
“做這些,會讓你開心嗎?”
“會舒心。”
宋槐微微愣住,“所以……這是你必須要做的,卻不一定是喜歡做的。”
“基本。”
那份藏匿的心疼油然而生,宋槐不太想繼續聊下去,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笑說:“初初很喜歡看漫,我最開始不是很興趣,但大學四年也陸陸續續跟著追完了不部。”
“好看?”
“我覺得還蠻好看……但我們可能有代,你不一定會理解。”
段朝泠淡淡重複一遍:“你和我有代。”
宋槐反應過來,笑著哄他:“我要表達的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段朝泠意味不明地笑了聲,“我想的是什麽意思?”
知道說多錯多,宋槐索不再講話,湊近,在他角親了一下。
原以為這段曲就此過去。
晚上,回到家照常相,直到深夜在床上,宋槐才意識到自己大錯特錯。
段朝泠用最直接的方式得節節衰退,他給,但不會滿足,就這樣不上不下地吊著。
宋槐用盡渾解數,甚至帶著哭腔喊他叔叔,但這次完全不管用,過往屢試不爽的辦法為徒勞。
過程中,只好繼續哄他,斷斷續續地在他耳邊說:“……你真的不老,我發誓。”
回答的是一記勝過一記的惡意。實在忍不住,眼角蓄滿了水汽。
今晚他有意如此,到最後依舊沒讓如願。
宋槐疲憊得不行,只得先緩一緩,闔眼休息,不知不覺沉睡過去,但睡得不算踏實,在後半夜醒了過來。
旁空無一人,枕頭是涼的,段朝泠似乎已經不在多時。
宋槐披了件睡袍,爬下床,腳到客廳尋他。
打開臥室的門,約聽到臺方向傳來一陣鋼琴聲,音量不算特別大,但能聽清婉轉曲調。
前段時間突然想彈琴,段朝泠便著人在家裏備了一臺,放在臺和客廳銜接,側靠落地窗。
出了臥室,宋槐尋聲去,第一時間瞧見段朝泠的背影。
他匿在半片黑暗中,後立一盞落地燈,暈融融,照在他肩上,看起來忽遠忽近。
頓了頓,擡走向他。瓷磚冰涼,但眼下顧不上太多。
似是注意到在靠近,琴聲緩緩停止,段朝泠擡眼看,“怎麽不穿鞋。”
宋槐低頭看一眼自己潔的腳面,“忘記了。”
段朝泠沒作聲,起,攔腰抱起,將人放到琴面上。
琴鍵驟然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音調雜無章。
借著那盞落地燈,宋槐對上他的眼睛,“你一直沒睡嗎?”
“沒什麽睡意。在想一件事。”
“什麽事。”
“舒心或許也是開心本。”
宋槐怔了一下,似乎當即穿越回過去,對小時候的段朝泠同,充分理解了他那時的茫然和困頓。
嚨莫名有些發,張了張,輕聲說:“其實我很想回到過去。”
“怎麽。”
“回到過去,可以告訴小時候的你喜歡什麽、想要什麽,未來會娶什麽樣格的人為妻。”
段朝泠挲耳後皮,“最後一句才是重點?”
宋槐笑,“被你發現了。”
氣氛被烘托得恰到好,輕易便能將他從漩渦中拉出來。
強大如段朝泠,他如今已然無所不能,任何事在他眼裏不過滄海一粟,但就是這樣的他,偶爾也會有脆弱的一面。
他會將未知的這一面袒在面前,不做任何掩飾。
白天在洋樓徒增的那份再次湧上來,就快要抑制不住。
宋槐攀附住他的肩膀,聲音輕如鴻,在黑夜中應聲落地,“別想了……不如做些有意義的事。”
段朝泠輕的耳垂,“比如。”
餘下的幾個字甚至可以更輕:比如,上了我。
明明已經做好充分準備,但當他一探到底的那刻,還是忍不住攥他的手臂。
掌心無意間到琴鍵,周遭發出清脆音,連不完整的曲調,蓋住了本的聲音。
“段……”環境給人的沖擊力度足夠大,忍不住出聲喊他,“回房間。”
段朝泠沒應,將翻了個,在耳邊低聲說:“還記得教你彈過的第一首曲子麽。”
腦中有預,知道他如此問代表什麽,宋槐自是不肯正面回答,咬牙不讓自己出聲。
腹部恰巧卡在黑琴沿,手掌支在琴面,隨他的作不斷繃神經。
漫長的時間裏,為了得到稱心的痛快,宋槐擡起右手,指腹緩緩按琴鍵,勉強讓自己穩住節奏,將半首曲子斷斷續續地彈完。
過程中難捱極了,耳朵裏聽到琴聲,摻雜了他的低哄聲,像置水裏,被浪完整地淹沒。
天蒙蒙亮,兩人重新回到臥室。
宋槐之前睡了幾個小時,這會已經毫無睡意,靠著他肩膀,過紗簾隙看向窗外。
“段朝泠。”
“怎麽了。”
“外面在下雪。”
段朝泠手指纏繞發,扯過被子,蓋住發涼的肩膀,“看到了。”
“我們好像可以去度月了。”
段朝泠吻了吻的額頭,“只要你想,隨時可以出發。”
“去北歐嗎?”
“嗯。”
段朝泠曾說要帶去北歐看雪。
那年生日,隨口提及的一個點,被他當作承諾來完。
答應過的事,季布一諾,無一例外。
這一直是他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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