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簡葇坐下,接過服務生遞過來散發著濃鬱貓屎味道的咖啡,淺抿了一口。跟著他附庸風雅喝了許多次,始終無法在喝咖啡的時候不去想貓屎的樣子。就像和他相這麽多年,始終忘不了在人群中看見他第一眼時,的在天翻地覆中旋轉,劇烈的眩暈伴隨著的撞擊痛徹心扉,而他的臉上卻洋溢著意興盎然。
那一年,簡葇十七歲,沒有了慈的父親,媽媽帶著妹妹去了加拿大,暗的男孩兒也再沒出現,世界仿佛隻剩下一個人,獨自麵對殘酷的現實。
經父母舊識的引薦,考上了中戲,也有了很多跟組的機會。雖然演的都是路人甲,出鏡最多的一部戲也不過是演出場沒幾次就死了的N號,可堅信隻要用心演繹,早晚有一天能紅,等紅了,就能給媽媽和妹妹最好的生活。
某日,給一部大製作的電影《懸浮之都》做替演員,替主角從二十多階高的樓梯上摔下去,托了導演益求的福,一連摔了五遍才過。除了死死護住的臉,全上下沒一幸免於難。
那天嶽啟飛正好去探班,閑來無事,便悠閑地站在一邊看連摔了五遍。所以在一次又一次翻滾下落過程中,約看見一張意興盎然的臉,那種神讓第一次深深厭惡某些不知人間疾苦,隻知花天酒地的富二代。
摔完之後,捂著流的小在旁邊觀飾演主角的影後林希兒的彩表演,直到劇組收工才離開。
天不知何時下起雨,撐著劇務借的傘一瘸一拐走在雨裏,嶽啟飛的豪車載著林希兒從邊駛過,雖然車速減慢了,還是濺起一大片水花,水濺落在上,冰涼冰涼……
車停下來,林希兒傾城的容從徐徐下移的玻璃窗中出,問去哪,是否需要載一程。
聽出人家是客套,微笑著搖頭。
車窗升了上去,繼續向前開去,又一次在被雨水淋的倒後鏡裏約看見嶽啟飛意興盎然的神。
恨了那種表。
……
數月後,世紀傳想要推出一部偶像劇《不分手的》,並借此打造一批偶像派的新人,首次擔任製片人的嶽啟飛,頗為敬業地親自跑去中戲選角。試鏡時,他一眼便認出了,並且委婉地表達出有意簽的心思。
於是就徹底結束了“無經紀公司,無經紀人,無靠山”這種三無演員的悲慘生活,懷著無限的憧憬正式踏了演藝圈。
很久很久之後的一天,問嶽啟飛,“你當時是不是被我為藝獻的神深深打,才會在後來選角的時候欽點了我?”
他很認真回答。“你摔下來的時候,有點走,我被你前的波瀾壯闊打,才會在後來選角的時候欽點了你!”
無語:“嶽製片果真眼獨到。”
嶽製片理所當然告訴:“我以為,就憑你的材,演戲的天分和不顧一切想上位的勁兒頭,非常有做明星的‘潛質’,絕對能捧紅。”
“潛質”這個詞在嶽製片的字典裏通常解釋為:被潛規則的基本素質。
“……誰知道你這麽不爭氣,我在你上花了那麽多心思,你卻跟我裝起了聖。要不是我心寬闊,不計前嫌,別說混二線,你現在連跑龍套的機會都沒有。”
其實,真正踏進這個圈子,簡葇就沒打算裝過聖。
當嶽啟飛跟簽了長達五年的合約,還把分配給資深的經紀人威爺帶的時候,豈會看不出他的心思。在這個圈子混了一年多,了解圈的遊戲規則。想上位,要麽在觀眾麵前,要麽在投資商麵前,要麽在導演麵前,要麽找個能捧紅你的男人,反正關鍵字是一個“”。
比起那些腦滿腸的老頭子,嶽啟飛長相還算不錯,又能捧,堪稱絕佳的選擇。所以在跟組的三個月裏,除了用心鑽研角格特征,也在用心鑽研他這個製片人的格特征,並且頗有心得……
後來,那部戲在黃金檔熱播,冷豔又深的三號被演繹的很出彩,給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簡葇的名字被不圈的人牢牢記住。突如其來的名利和水漲船高的片酬更加堅定了想要名的決心。
迎新宴那天,特意選了一件深V領的淺灰禮服,滿懷雄心壯誌地端著杯紅酒,走向聚燈下的嶽啟飛,功地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慶功宴結束後,嶽啟飛主送回了家,他問:“不請我上去喝杯咖啡嗎?”
知道應該馬上點頭,然後把嶽大留下來過夜,用還算有點價值的換上位的機會。也許這種易很骯髒,很卑劣,但這是通往功之路的捷徑。
短短的幾分鍾,的和理展開一場激烈戰,結果理一敗塗地。委婉地拒絕了嶽啟飛,“對不起。我這周不太方便,下周吧。”
嶽啟飛有所領悟,“好。”
他走後,一個人坐在冰涼的石階上,噴泉水濺在上,一點一滴的寒意過。自從失去了家,開始習慣這樣的冷,因為再沒有人可以給溫暖。其實,對而言,冷也未嚐不是件好事,它可以讓人保持頭腦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該做什麽。
不記得自己坐了多久。
隻記得失神中,略有些融化的蛋卷冰激淩出現在視線。驚異地抬頭,一個高大的人影遮住了灰蒙蒙的路燈。淡綠的襯衫,墨綠的長,在這最樸實無華的裝下,他一不站著,也有種強大的存在……
逆著,隻依稀覺出他冷峻的臉龐廓分明,薄因微笑輕輕上揚。他的視線向下……那樣的眼神,像極了記憶中鐫刻的一雙眼。
“請你吃……”他頓了頓,角的弧度揚得更深。“因為你長得漂亮!”
悉的對白將的記憶拉回到好的過去,閃過一幕一幕青的甜,最終定格於藍天白雲下倏然升起的雲霄飛車,還有長椅上坐著的男孩兒。“你……鄭偉琛?!”
他在邊坐下,“好久不見了!”
寂靜的夜晚,可以聽見秋風和落葉的聲音,很聽。噴泉水傾瀉而下,濺起的水滴在路燈的折下,跳躍著靈的。
夜幕上綴著的星辰明明暗暗,襯得一彎弦月越加明人。
接過他手中的冰激淩,不知是他握得太久,還是的錯覺,冰淇淋上竟有著溫暖的溫度。
“你考上軍校了?”了他上的服。
“嗯,”他在邊坐下。“你沒學芭蕾舞麽?”
提起芭蕾舞,不歎了口氣。“學了。學了兩年,覺得沒什麽‘錢途’,放棄了!”
的冰淇淋還剩下最後一口時,他忽然問。“送你回來的人,是你男朋友?”
想要否認,終究覺得潛規則這種事,還是潛著的好,擺到臺麵上太不彩了。“暫時,可以這麽理解。”
“暫時?”
“對他那樣的男人來說……人是沒有保質期的,開封即食,無需保存。”簡葇吃下最後一口,用包裹著蛋卷的紙巾了手上的粘膩。
鄭偉琛看了一眼無喜亦無憂的表,似乎讀懂了什麽。“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不要開封。”
他的語氣很清淡,無法分辨這句話是一種建議,抑或簡簡單單地陳述一個事實。
很多時候,即便明知是事實,許多人還是不願意去相信,總以為沒有發生的事,結果就是未知的。直到有一天被現實踐踏得無完,一無所有,才知道自己的天真,旁觀者嘲笑其可笑可悲,可誰沒有為夢寐以求的一時癡迷的時候。
對於夢寐以求的,認為這個話題不適合這樣久別重逢的場景,於是轉移了話題,“對了,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朋友在這裏有個公寓,前不久他出國了,把房子給我住……”
“你住在這裏?!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
“軍校管得嚴,我們平時不能隨便離開學校,這個周末到我休假。”
“哦。”對於軍校嚴格的管理製度,早就知道的。
“我回來時正好看見你。”他頓了頓,“你看起來心不太好。”
話題有繞回來的趨勢,忙避重就輕問:“你怎麽沒回家?和你爸爸的關係還沒有緩和嗎?”
“到底是父子,能有什麽深仇大恨緩和不了。隻是難得有假期,我不想對著他那張時刻寫著敵我矛盾階級鬥爭的臉度過。”
“是啊,到底是父子……”
又一陣寂靜無聲,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開口了:“我聽說你爸爸去世了……”
仰起頭,看著夜幕上綴滿的星辰,最亮的一顆遙遙掛在東方,近在眼前,卻遙不可及,“嗯,就是你約我看電影那天,他離開的。”
噴泉濺起的水滴努力跳躍得更高,終來不及照亮夜空,轉眼已墜落,隨波逐流……
鄭偉琛輕輕握住微的手,他的掌心很燙,會灼傷人一樣。
自從踏進娛樂圈,簡葇就覺得自己的人生像在拍一部漫長的電視連續劇,每一幕都要嚴格按照劇本上的設定演下去,不管那是不是想要演的。但與拍戲不同的是,的人生NG了,就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所以不能出一點的差錯。
猶豫了很久,回已被握得滾燙的手,從冰涼的石階上站起來,“很晚了,我該回去了。”
“手機能借我用一下嗎?”
以為他想借來打電話,從包裏翻出手機遞給他,他純地在手機上輸了一連串號碼,撥通。
悅耳的和弦樂響起,如果沒記錯,正是剛演那部電視劇的片尾曲,曲子出自一位著名的作曲家之手,很是人,也正是的手機鈴聲。
他將手機合上,還給,“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你可以找我,比如……丟了錢包。”
提起丟錢包的事,不想起年無知的自己。無知地弄丟了僅放了二十塊錢的錢包,便站在街邊悲痛絕,好像丟了個錢包就是天大的悲傷,把全世界都填進去,也填補不了心頭的悲傷。幸好鄭偉琛幫找了回來。
“錢包倒是沒丟,”仔細回憶了一下有什麽需要他幫忙的,終於想到了一件,“我的電腦壞了,不知道找誰幫我修……因為裏麵存著很多我和家人的照片,我不想被別人看見。”
“我算是‘別人’嗎?”
“不算!”
不過,看看手表,這個時間貌似有點晚,讓一個男人去家裏修電腦,會不會讓他以為這和“請他去家裏喝杯咖啡”表達著同一個意思。
正猶豫著要怎麽委婉地表達出“不是很急著用”的意思,聽見他說:“你明天什麽時間方便?我就住在對麵這棟樓,隨時可以過來。”
他指了指與家毗鄰的另一棟樓,估計從他的家出來到進的門,步行也隻要兩分鍾,果然很方便。
“我明天沒有通告,也沒有課……”
他點頭。
“我家在20樓3號門。”
“嗯。”
簡葇走回公寓樓下,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正幫拉開沉重大門的鄭偉琛。再忍,又是沒忍住,“那晚,你在電影院門口等了我多久?”
“等到最後一場電影散場。”
……
直到今日,仍舊忘不了他說的那句話“等到最後一場電影散場”,他一定在電影院門口等了很久、很久。
……
“神狀態不錯,”嶽啟飛別有深意打量一番上厚重的休閑裝,“我聽說你昨晚上了鄭的床,還以為你下不來了……”
簡葇正端著咖啡走神,一聽這話,裏的咖啡差點噴出來。他知道昨晚陪了鄭偉琛並不奇怪,可他居然知道下不了床,這……娛樂圈果真毫無私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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