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從三皇子府駛出，阿惹和阿涂策馬跟在兩側。

馬車里，孟谷雪和百里承佑一左一右著車壁坐著，本就不大的空間里，他們倆坐出了最遠距離。

百里承佑蹙著眉，目在孟谷雪臉上掃過好多次，最后還是開口問道：

“你怎的不高興了？”

孟谷雪垂頭不語。

從百里承佑的角度只能看到孟谷雪平靜的側臉，與平時歡到時刻能說會道的模樣判若兩人。

百里承佑想了想，朝孟谷雪那邊靠了靠，放了聲音：

“你可是心中不安？別張，今夜你無論何時都別離開我邊，不會有事的。”

孟谷雪聞言忽而抬起頭來，目定定落在了百里承佑臉上。

“所以，今晚果然會發生點什麼是嗎？”

百里承佑微微一怔，隨即點頭，“大哥突然提出承辦夜宴，又安排在了京華河畔，他心中應當是有算的。”

“什麼算？”孟谷雪追問道。

百里承佑忍不住偏頭看了孟谷雪一眼，卻不曾回答。

孟谷雪見狀緩緩坐直了，將脊背重新靠在車壁上，冷笑了一聲：

“百里，這一年來你對我足夠好了，無論是平日里的百依百順還是定親宴上那一句一生一世一雙人。”

“京都的閨閣小姐們都羨慕不已，道我這個異國公主走了狗屎運，沒沒勢的，竟得了你如此青眼。”

“百里，連我都差點迷失自己了。”

孟谷雪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冷，平日里笑嘻嘻的臉上滿是正。

“可是我如今回頭看看，你這些寵簡直是將我架在了火上，將我推出去，為了萬人矚目的靶子。”

“人人都知道三皇子三皇妃骨，三皇妃就是三皇子的肋。”

“百里，你可知我的境？”

百里承佑聽得這些話，當即面一變。

孟谷雪的冷肅與平靜讓他生出了一預，今日的談話絕對不能敷衍，否則有些東西一旦被打破，便再也無可挽回。

想到這里，百里承佑正視著孟谷雪的眼睛，沉聲道：

“我百里承佑從不屑將這種事做給別人看，當初在雍朝的東郊詩會上，我曾承諾于你這些。”

“如今既然將你帶到南離來，男子漢大丈夫，我自然要踐行諾言，將當初答應你的一一做來！”

“我唯一的錯便是自視太高，讓他們鉆了空子，以至于心力瘁無暇他顧，害你被四妹種了蠱。”

“今晚我已做好萬全準備，自然不會再讓你遭他人的算計。”

百里承佑眉眼坦，他從說不來什麼甜言語，但一旦做出承諾，自然會不余力去踐行。

孟谷雪來到南離國一年多，他自問一直都將保護得極好，否則在森嚴抑的皇宮中，如何還能這般，保留著不拘束的純真？

實在是前段時間母后難一事超出了他的預料，而且他由此查出了一些夢境中不曾預見的事，這才有些了陣腳，害孟谷雪被四妹算計。

這件事是他的錯，他已經深刻反省過自己了。

孟谷雪定定凝視著百里承佑，兩人對視半晌后，孟谷雪的肩膀微微一松，臉上的冷慢慢去。

稍稍調整了坐姿，面上依舊帶著凝肅之，淡聲道：

“百里，我承認自己這一年來時常拿喬，偶爾也無理取鬧，但我始終掂量著你的底線。”

“我不奢你能理解我的境與彷徨，但是我希你知道，我也在學著不斷長。”

“如今南離局勢如此張，即便你無意將我牽扯進來，但我已然是局中人了。”

“你們這些人常常是走一步看十步，那我便學著走一步看三步、看五步，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百里，我想要的不是懵懂無知被保護，而是長起來，強大起來，保護自己，保護小桃，甚至是保護——”

孟谷雪越說越激，目忽而落在百里承佑臉上，瞬間又止住了。

長吸一口氣，復又繼續說道：“我知曉自己能力弱，也沒指你將你的計劃同我和盤托出。”

“但是，當局勢牽扯到我的時候，百里，我希你能與我互通有無，至這樣我自己也可以防備起來，甚至是做出反擊。”

“比如今晚的夜宴，百里，你想好了，有什麼話要和我說嗎？”

馬車外夜幕已然降臨，馬車沒有點燈，昏暗沉悶。

此時，車簾外映進來綽綽的線，落在孟谷雪的臉上時，像是給描摹了一層。

百里承佑神怔然，眸，心洶涌難以名狀。

這簡直......不像是他認識的孟谷雪了。

夢境里，就是沈元白邊的菟花、搖錢樹，弱弱，滿眼。

百里承佑夢醒的時候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怎麼會喜歡上這樣的子。

但是好強的他為了爭一口氣，也為了孟谷雪腦子里的那些配方，他費盡心思將人帶來了南離。

可是這一年多相下來他卻發現，孟谷雪或許弱，但確實特別。

無論是口中的平等、自由，還是古靈怪、無拘無束。

他以為，自己只要像夢境中的沈元白一樣，將納羽翼下保護起來就可以了。

可是就在他無知無覺的時候，孟谷雪卻悄然長了，方才說的那番話讓他既驚又喜，甚至覺得自己自始至終都小看了。

現在的孟谷雪并不弱，看起來甚至在發。

“百里？”

孟谷雪見百里承佑呆呆著自己，猶豫半晌后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這是最后一次坦誠了，并不想矯，所以將問題都擺了出來，接下來由百里承佑選擇。

百里承佑緩緩抬眸，向孟谷雪的時候，眼里閃過別樣的芒。

他角輕揚，忽而攥住了孟谷雪過來的手。

孟谷雪見狀眉頭微蹙，“你拉我手干嘛？所以呢？”

百里承佑薄輕啟，帶著暖意說道：“如果你想知道，我愿意告訴你，但是你要坐到我邊來。”

孟谷雪：？

這句話前后因果關系在哪里？

心里好奇得，也沒有猶豫，屁一挪坐到了百里承佑邊，疾聲道：

“好了，你快說，我好奇死了！”

百里承佑眉眼間約漾出一笑意，微微俯靠近孟谷雪，輕聲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