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容震把容誠扔到開往利浦的貨上時，他就對容誠嚴令止，這輩子都不準他再踏足云城半步。

可誰曾想，容誠如今不僅回來了，還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他的面前。

容震頓時有一種威嚴挑釁了的覺。

他冷冷盯著容誠，聲音凌厲，“你這個孽障，誰準許你回來的。”

容誠微微一笑，“我想回來了，便回來了。”一攤手，仿佛不理解容震為何會如此生氣一樣，“這有什麼問題嗎？”

容誠狂妄的話語，氣得容震將手里的手杖在地板上重重一磕，“你想回來，便回來了——我當日說過什麼，你是不是都當耳旁風了！”

“不敢。”

“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記得。”

“只是父親，”容誠面歉意，“我一個人在外面漂泊得太久了，實在是太想云城、太想家，也太想你了，所以就想回來看看。”

“可我等了這麼多年，總也等不到你讓我回來的話，我又實在是太想你了太想家了，所以就自作主張回來了。“

“如今看到你如此康健，比我還康健，我總算是放心了。”

“父親，這些年你還好嗎？”

容震著手杖的手，因為太用力而青筋畢現，“沒有你這個孽障氣我，我好得很。你回來這麼久，云城也應該看夠了吧，是不是該滾回利浦去了？”

這話仿佛讓容誠很傷心似的，他蒼老的面容上顯出了一點傷心的緒，”父親，我才剛回來幾天，你就又要趕我走——我以為，你至會問問我這些年在利浦過得怎麼樣，我的能不能走路，或者，跟我坐下來吃頓飯什麼的。”

容誠悲從心來似的，輕嘆了一聲氣，“可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的那雙眼睛還是看不到我。”

隨后，容誠問出了那個困擾他半生的疑問，“我實在是不明白，父親，明明我不比大哥差半分，為什麼從小到大，你的

眼睛就只能看到大哥，卻從來看不到我呢？”

“是我哪里做得不夠好嗎？”

“還是我不配做你的兒子？”

他不提容盛還好，一提容盛，容震眼前便浮現出了容盛被燒得面目全非的慘狀。

那可是他最心的大兒子！

是他花費了無數心，親手栽培出來的接班人。

卻被這個畜生不如的東西給活活燒死了。

容震氣的膛劇烈起伏，一雙眼睛里更是噴出熊熊怒火，“你個畜生不如的東西，還有臉在我面前提你大哥！”

“我真是后悔，當初怎麼沒有給你一槍，讓你去給你大哥陪葬！”

“是啊，”容誠也仿佛很憾似的，“你當初怎麼沒有給我一槍呢？”

隨后，他提起手杖，拖著那條完全使不上力氣只能擺設的廢，蹣跚著向容震邁近了一步。

容震用手杖，是因為年紀大了，腳不如年輕時朗了，所以需要借助手杖好使自己的步伐能走得更穩當一些，而容誠手里的那一手杖，則完全是取代了那一條廢。

若是沒有那一手杖做支撐，他連站都站不穩。

而比起容震手里那通烏黑、把手由黃金雕細琢龍頭狀的手杖相比，容誠手里的那一手杖，就是一普普通通的木頭手杖，看上去古樸而糙。

再思及當年這位是何等的意氣風發，一眾叔伯們都不唏噓不已，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可惜的神。

而為父親的容震，卻沒有一的容。

他冷冷地看著向他靠近的容誠，眼神鋒利如刀，“我警告你，容誠，別挑戰我的耐心跟容忍度，我限你兩天之，給我滾回利浦去！”

“否則，”如刀的視線，在容誠那條完好的上掃過，容震聲音著一充滿腥的狠意，“我就讓你跪著去你大哥的墓碑前以死謝罪！”

容誠毫不將他父親的威脅放在眼里。

凝視著容震那張威嚴且憤怒的面孔，容誠緩緩笑了起來，“父親，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樣的維護大哥，哪怕他的骨頭早就已經爛了。”

“還跪著向他以死謝罪——呵，父親，就算你把我千刀萬剮了又怎樣？大哥他未必還能活過來不？”

“所以省省力氣吧，父親，大哥已經死了，說不定早已經投胎了別人家的兒子了，你年紀也不輕了，與其整天揪著這些陳芝麻爛谷子不放，不如寬心放下，保重多活幾年，也讓我這個做兒子的，好好孝順孝順你。”

容盛的死，對容震而言，不止是憾，更是一種綿延不絕的心痛，尤其是隨著容致越來越大，卻只長年紀不長腦子，這種心痛就更是無以復加。

在無數個因為思念大兒子而難以眠的夜里，容震都會反復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他當年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他的二兒子要殺了他心的大兒子？

是他這個父親做得不夠稱職嗎？

是他這個父親厚此薄彼了嗎？

還是他這輩子殺孽太重，所以全都反噬到了他心的大兒子上？

這麼多年，容震不知道想了多遍，他想得頭發都白了，卻始終都沒能想出一個答案來。

而此刻，那罪魁禍首，不僅明目張膽地站在他的面前，還大言不慚地說什麼讓他寬心

放下，那可是他最心的大兒子！

——他年紀輕輕就已滿腹才華，他本該有璀璨人生的，卻被這個孽障，一把火給燒死了。

這容震如何還能再忍。

容震氣得提起手杖，朝著容誠就劈頭蓋臉地砸下去，“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竟生出你這麼一個弒兄的畜生來，發之父母，我現在就打死你，免得你再禍害人間！”

容誠沒有躲，而是平靜地承接了來自于他父親的怒火。

鋼制造的手杖，重重砸在容誠的頭上，是聽那沉悶的“咚”的聲響，就可想而知容震使出了多大的力氣。

這一變故發生的太突然，誰也沒想到容誠會站在那里，老老實實地挨打。

反應過來的眾人，見容震還要再打，就紛紛出聲勸阻，倒不是他們覺得容誠不該打，而是自容誠出現后，他那張比實際年齡老幾十歲的蒼老面容，以及他那條跟木頭差不多的廢，都給人一種十分可憐的樣子。

莊嚴肅穆的會議室，瞬間變得喧鬧起來。

而在眾人勸阻容震的時候，容誠抬手往頭頂上了一把，了一手的溫熱粘稠，他毫不在意地拿手帕干凈手指，然后神平靜地看向容震，“父親，怒傷，你已經不年輕了，還是生氣的好。”

這話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而整個會議室里的人，除了為當局者迷的容震，以及明顯一副不在狀況的容致以外，其他人皆都看得出來，容誠這是在故意拿容盛的死刺激容震。

白展鴻近些年來雖然對容震執意要讓容致接班一事頗有些微詞，但到底是他的老大哥，不忍心看他被自己的親兒子氣死，于是扭頭過去，呵斥容誠，“老二，你多年不回來，這一回來就打算把你的父親氣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