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的餐桌上，果然是有一大碗鮮香濃郁的魚湯。

華行云捧著湯碗，一邊滋滋地喝著魚湯，一邊向宋和說著恭維的俏皮話。大多數時候，宋和都只是面淡淡地聽著，偶爾聽到一句實在是可樂的話，就輕輕扯一扯角。

在用了一餐盛味的午餐后，容誠果然如他先前所言的那樣，將宋和請進了他的書房里。

外頭燦爛。

大片的過潔干凈的玻璃窗照進來，將書房照得明亮溫暖。

容誠差人將茶桌與茶搬到了玻璃窗下，與宋和兩個人對坐在里，他一邊擺弄著手中小巧的茶，一邊對宋和說，“要我與你們合作，這沒有問題，但在合作之前，我想聽聽你的計劃。”

宋和卻是輕輕一搖頭，“沒有計劃。”

容誠聞言，手上的作一頓，聲音里帶了一點冷笑的意味，“宋律師，你說你是誠心與我談合作的，我愿意與你們合作，我問你計劃，你卻一個字都不肯，你這樣的‘誠心’……”

容誠冷呵了一聲，沒往后說了。

宋和自他手中接過小巧致的竹夾子，從裝著茶葉罐里夾了許茶葉放進大茶碗中，“二爺，息怒。”

拎起小爐子上咕嚕咕嚕作響的水壺，將滾燙的熱水注大茶碗中，宋和作嫻地洗茶，“我說沒有計劃，是真的沒有計劃，并非是我想故意瞞。”

“而是，與您的合作，是我昨天臨時想到的，在來找您之前，我也沒有把握能說服您，”洗茶完畢，將水倒掉，再重新注滾燙的開水，“就連容九，還是今天早上他打電話給我，我才告訴他的。”

“所以，二爺，”輕輕將燙手的茶碗放在容誠的面前，宋和微微一笑，“我眼下是真沒有的計劃。”一頓，“不瞞您說，我這回來利浦，是與容董做了一個易，我解決好這邊的紛爭，回去后，他就讓我進容興。”

“我現在對容興部的況，多半是從容九口中得知的，了解的非常有限。您現在若非要我說出個一二三來，我倒是也能隨口編出幾句來，且不說您會不會信，那對我們的合作關系也是相當的不負責。”

“不管是張德海，還是容董與容致，這兩方可都不是好對付的……您在利浦倒還沒什麼，我跟容九可是就在容董的眼皮子底下，而容董對容九一向是沒有半點父子的，若是我們走錯了哪一步，被他發現了，別說容九還能不能搶到容興了，只怕是他的命都很難保住了。”

“所以，二爺，”宋和滿臉誠懇的表，“這件事，需得我回國以后，跟容九好好商量一番。容九跟您不一樣，您還有一個雷普斯做大本營，他若是輸了，可就是什麼都沒有了。”

宋和這一番話何止是坦誠，簡直是把心窩子掏出來了。

不擔心自己的這番話會把容九的底牌給泄了，相反的，就是要容誠知道，容九輸了就一無所有，因為這樣，可以讓容誠放松對容九的警惕，讓容誠覺得，容九不是一個值得他放在心上的對手。

這就是毫無基的好——人人都看不起

容九，人人都不會把他放在眼里，同樣地，人人也都不會去注意他、忌憚他。

而自古以來，謀權篡位這種事，不需要被人看得起，王敗寇，誰能笑到最后，才是最重要的。

宋和這一番極盡坦誠的話，讓容誠臉緩和了下來，而促使他坐下來與宋和一起談的也正是宋和的這份坦誠。

容誠“錚錚”的刮著茶碗蓋，“你這個丫頭……”

容誠想說宋和坦誠的簡直不像是容家的脈，但這話只在心里轉悠了一圈，沒有說出口。

最后口而出的是一點笑聲，“也不該說你是老實，還是明。”

宋和心中暗暗松氣，臉上神如常，“在您面前，我一向都是有什麼說什麼的。即便是我想耍什麼心眼，您慧眼如炬，一定也能看得出來。所以，我何必卻費那個腦子呢？”

宋和說完，對著容誠微微一笑。

容誠將茶碗遞到邊，喝了一口，要笑不笑的，“我南來北往這麼多年，像你這樣什麼都拿不出來就敢來跟我談合作的，你還是頭一個，像你這樣坦誠的，我也從來沒見過。”

“這樣吧，”容誠頓了頓，“你回去后，與我的那位三弟好好商量一下，等商量出來了的章程后，你再告訴我。”

宋和知道，容誠這是接了的合作邀請。

語氣不輕快起來，“好。”

看著宋和眉宇間那飛揚著的奕奕神采，容誠心中忽然有一種很奇怪的覺，仿佛此刻坐在他對面的不是宋和，而是他的大哥——二十六年前那個還沒有被把汽油炸的火燒一黑炭、眾人眼中最適合擔當容興重任的容盛。

那個時候的容盛，與宋和一樣年輕。

他聰明、睿智、坦誠……

在這方面，宋和簡直與他是如出一轍。

恍惚間，容誠覺得，自己不是在與宋和合作，而是在與當年的容盛合作。

容誠幾乎沒有與容盛合作過。

在他那鮮亮麗的“臺前”歲月里，他大部分時間都是把容盛當了勁敵。

他與容盛來一場公平的較量，看誰才是那個最適合擔當容興重任的人。

可容震不給他這個機會。

容盛也不把他視作對手。

他就像一個無人在意的跳梁小丑，已經使出了渾解數，卻沒有引來一個觀眾。

容誠很不甘心。

哪怕是過了這麼多年，容盛的骨頭早就已經爛了一把灰，他也依舊不甘心。

為什麼就不能給他一個機會呢？

為什麼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呢？

明明他也姓容。

往事如煙，前塵如夢。

大哥的骨頭早就已經爛了，可大哥的兒還正年輕，有著與父親一脈相承的睿智、聰明與坦誠……

容誠活了半輩子，不甘心了半輩子，他想，這一回，他終于有機會跟他的大哥過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