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真臉沉了沉,默默點頭。
“先除外擾,才好收拾局。這一戰我必須去。只是怕在他們手上,落了肋。”
傅沉歡極有把話說的如此清楚的時候。
原來黎諾那小姑娘在將軍心中的重要程度,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多得多。
“那您可有打算?”羅真問。
“宮里和安王府各放一隊銳,蕭沖留守。同時派人盯黎姮和應斜寒,如果他們任何一方有異,首先要保證諾諾的安全,必要時將接出來,我會盡力趕回。”
羅真遲疑:“可是如果戰況張不開……”
傅沉歡抬手,“不會。確定北漠大敗之前,他們不可能輕舉妄。”
“這樣您會分神的,”羅真提議,“不如現在就將小郡主接出來安置,藏匿仔細保證萬全,您也不必時刻惦念。”
傅沉歡立刻否決:“不妥。”
諾諾是未出閣的清白姑娘,怎可將藏起來。
再者,以保護之名,卻用剝奪的自由為代價,又豈能稱得上尊重?
“羅叔,我不會分神的,”傅沉歡道,“蕭沖足以應付。而且我留下的是青麟營。”
“將軍……這是龍州軍最銳的部隊,你不帶走?把他們都留下保護小郡——”
羅真沒再說下去,因為傅沉歡沉默看了他一眼。
他便知道,什麼都不必再說。傅沉歡決心已定無可更改。
若是青麟營留在這里,那確實太令人放心了。羅真想了會,又問道:“將軍,你對小郡主用如此之深,那兵變以后,對安王……你要如何置?”
傅沉歡沉聲:“看他自己。”
羅真明白他的意思,“如若安王的確了歪心思,用小郡主的安危脅迫于你呢?”
傅沉歡道:“殺。”
羅真頷首,將軍的子,的確和從前大不相同了。
只是不知怎麼,方才腦中的第一反應竟是深不壽。這想法太不吉利,他連忙在心中連呸好幾下。
“明日整軍出發,從承徽路走,可以路過靈山寺。”停了片刻,傅沉歡又補一句。
“將軍要為族人焚香安靈麼?”夏朝倒是有此傳統,只不過從未見他守這一節,此前都是勝戰歸來后才會去祭奠族人。
想想傅沉歡已備謀反,羅真大約知道他為什麼想提前去。
傅沉歡卻搖頭,“時間,不進去了。我只想路過,看爹娘一眼。”
*
第二日陣風漫漫,整軍待發。
清晨很生這樣的風,分明是暮春景象,生生吹出一陣陣蕭瑟來。
靈山寺在蒼翠山間,因為不是時興時節,這里安靜得很,甚至有些許荒涼之意。
傅沉歡從正道率軍而過,遠遠看了眼山頂寺尖。
他凝視片刻,收回目。
前鋒副將回馬,在他側停下:“啟稟將軍,前面是靈山寺的主持,看樣子是在等您。”
傅沉歡目力極佳,早已看見,當下只應了一聲。走至主持前幾丈遠時,松松扯了韁繩。
副將會意,下馬微微頷首道:“凈明師父有何指教?”
凈明微微一笑:“將軍客氣,凈明在此為轉一人心意,呈予傅將軍。”
遞出一,“此乃小郡主為傅將軍求的平安符,跪求于太清殿整整一夜,此心虔誠,令人容。將軍收好。”
傅沉歡耳尖微,眉眼平靜卻幽深。
副將連忙雙手接過。悄悄瞄了他們將軍一眼,小聲問道:“為何小郡主自己沒來送?”
凈明師太還沒說話,邊的小弟子忍不住道:“小郡主為將軍祈福一夜,早上去了傅氏靈祠,為他的族人焚香安靈去了。”
凈明便默默點了下頭,“正是如此。軍機不可延誤,凈明這便不打擾了,告辭。”
行禮后,攜弟子轉離去。
副將回頭,只見他們將軍不知何時一手按在心臟,眼睫低垂。
他忙不迭將東西穩妥地過去,傅沉歡接過,仍然什麼也沒說。
不過,他瞧傅沉歡雖然面無表,目卻和平常不大一樣,當下心中嘿然一笑,卻不敢打趣半個字,乖覺地上馬繼續前行。
傅沉歡大掌中握著小小的平安符,恍惚間,甚至聞到上邊殘留的淺淺清甜。
他只怔忪一瞬,便將它妥帖收在懷中,在心口上。
膛下的心臟似有應,隨之一點點散出細的悶痛來。比之方才的痛,又多了幾分悵然的甜。
“出發。”他沉聲下令,眉宇端方冷靜,看不出任何波瀾。
所有的緒,都凝在他握著韁繩的手上。指尖用力到泛白,手背青筋凸起。
料峭薄風中,他的心早已得一塌糊涂。
傅沉歡薄抿,迫自己凝神靜心,腦海中卻越發控制不住的浮現乖巧純凈的笑。
他閉上眼,無可奈何。
現在沒有時間,他必須往前走。但等他回來,他一定將擁在懷中,深深吻,不準躲,便是撒,他也不會放開,讓這樣不負責任,撥自己如此苦的相思。
……
……
五月初四,夏至,暴雨。
連日大雨將今夏的第一暑氣消磨的所剩無幾,天地間涼沁沁的寒。城中多澇,空氣中總含著土腥與腐朽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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