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容疏應該早已看了六哥的所思所想,隻是不對我說罷了。
因為皇位,六哥變得這般涼薄,將父皇昔日的寵拋諸腦後,將我與他的兄妹之忘得一幹二淨。六哥啊六哥,我好失。
完磐著我的側頸,笑道:“倘若他派人營救你,那些一心迎回你爹爹和大哥的大臣武將一旦聽聞消息,就會興風作浪,他會被小山一般高的奏疏煩死。”
這便是他無心營救我的原因。
六哥,真相竟是如此不堪。
為了皇位,你放棄了我這個最親的妹妹。
完磐攬抱著我,微瀾。
好久好久,我深地看他,懇求道:“隻要爹爹回宋,我便了無牽掛,一輩子陪著你,好不好?”
完磐盯著我,眸清涼如水。
四目相對,各有心思。
終於,他俊眸微瞇,“我答應你,不過這事要慢慢來,朝臣一時半會兒不會同意讓你爹爹回宋。”
既然他答應放父皇南歸,我沒有理由拒絕封,也不能說待父皇回去後再冊封而惹他不快。
紹興三年十月,吉日,金帝完磐再次冊後。
淩晨,卯時,阿未、阿諾、深紅和淺碧為我梳妝更,辰時正,來到宗廟大殿。
完磐已等候在此。
他即位以後,金國的製、政製、員服製等諸方麵開始漢化,帝王冠服也依宋式裁製,一掃以往的陋,將大宋帝王的冠冕和儀仗學了個七八分。
此時,站在宗廟殿中的完磐,冠冕在,氣度絕傲,睥睨天下。
頭戴通天冠,前後珠旒二十四,青碧線織天河帶,兩端各有真珠金碧旒三節,玉滴子節花;袞服用青羅五采間金繪,日月紋章,升龍騰躍;下裳繡藻,中單蔽膝大綬;玉佩二枚,金篦鉤麵水葉環釘涼帶,舄重底。
確實,金國將大宋帝王的冠冕學得有模有樣。
這冠冕襯得他迥異於尋常,更有帝王傲視眾生的威儀、腳踏朗朗乾坤的威懾。
他目不轉睛地著我,眉梢含笑,目中充滿了驚豔、欣悅與。
我也是盛裝打扮,頭戴寶流轉的九龍四冠,深青翟,列五彩翟雉,襟、領織金雲龍紋,翟紋十二;深青蔽膝,青青臾相配,佩玉雙配,玉綬環。
這冠服與大宋皇後的冠服差不多,是冊時最隆重的禮服。
行至他麵前,將手放在他的掌心,微微一笑。
接下來,便是冊封典儀,我隻需按著禮的提示行事便可。
我並不想為封為金國皇後,可是為了父皇能夠南歸,我會接他給予我的一切。
冊封之夜,是趙玉絡與金帝完磐的婚典之夜,而不是趙飛湮。
如此想著,我的心會好一點。
對於我接冊封,李容疏沒有表示異議。
他隻說了一句話:“長公主,你有何決定,容疏都無異議,隻要你心安理得。”
可是,冊封後三日,他給我診脈時說:“完磐即位,理該不會這麽順利,你知道為什麽嗎?”
我確有疑,莫非他查知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幕?
“關鍵者,完弼也。”
“完弼是繼完宗旺後最驍勇善戰的金國悍將,他怎麽了?”
在金國一年多,李容疏以自己的手腕與法子獲知了金國權柄更迭的激流暗湧。
此事要從前國相完宗瀚說起。
完宗瀚在圍獵時不幸遇虎襲擊而死,完宗旺和我討論過,幕後主謀大有可能是完峻。
李容疏查知,不是完峻,而是完磐,確切地說,是完磐和完弼的合謀。
我震驚。
竟然是完磐和完弼?
據李容疏的推測,完宗瀚至國相,一生榮辱已至頂峰,雖然與皇太弟時有軍政意見不合,卻不會危及完宗旺的皇儲地位。二人平分秋,各有金國一半軍權,互相抗衡,互相製,完鋮對二人知人善用,金國軍政很平穩。
若要攫取能夠與皇太弟相抗衡的權勢,必須先取得另一半軍權。完磐的部署嚴謹而,並非自己攫取軍權,而是與完弼聯手,將軍權讓給完弼,與他稱兄道弟。如此一來,極烈製發生變,軍權暫時未明,誰也想不到完宗瀚的死,與他們有關。
完宗旺漸失完鋮的寵信與重,完峻與完弼得到重用;而完峻一直困於朝中,完弼率軍南侵,戰功赫赫,無形中早已將前國相的一半軍權握在手中。當完鋮突然駕崩,完峻想興兵奪位,才發現手中可調的兵卒得可憐,想要找異母弟弟完弼助一臂之力,卻不他了。
完弼以大軍令完峻不敢妄,助完磐即位。
卻沒料到,完磐即位不久便廢除極烈製,漢化金國製,以相位易兵柄,留他們在朝,將軍權收歸掌中。
我不解的是,完磐與完弼的私雖然不錯,可完弼完全可以不必聽命於完磐。
“完弼善戰,卻是一介武夫,那種彎彎繞繞的謀詭計,他想不來。你家陛下是一隻狡猾的狐貍,忍常人所不能忍,布局,運籌帷幄。”李容疏平淡地做出評價,“完弼怎會算計得過你家陛下?再者,若非完磐與他聯手,他也不可能手握軍權,為統帥,因此,他對陛下是恩的,言聽計從。”
“如今完弼被困於朝,若完峻有意挑撥,他不會反嗎?”
“完磐賜嘉福帝姬給他便是安他。”他斜勾角,不無敬佩地說道,“完磐於下之,有意分裂完弼和完峻,讓他們互相牽製、抗衡,如此一來,這些在軍中頗有威的武將便不會威脅到他的皇位,此乃坐收漁人之利也。”
我豁然開朗。
沒想到完磐早早地部署一切,殺完宗瀚,再殺完宗旺,以完弼牽製擁有奪位實力的完峻,最終奪得皇位。他所做的一切,真是為了我嗎?還是為了皇位?
我不得而知,也不想去深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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