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眼看支持不住了,扶在涼亭里的石凳子上坐下,出帕子來給掖汗,帶著哭腔的說道,“主子別急,奴才沒念過書,卻聽說過‘柳暗花明又一村’。萬歲爺才剛也說了,他心里最待見的是您,他還要冊封您做皇后呢,您怕什麼?那些個陳谷子爛芝麻的事兒,誰還當個真?敦敬皇貴妃過去也有時候了,萬歲爺那會兒年輕,心里暗生了慕或者是有的,年不醒事兒,怎麼及得上眼下的全心全意?您快看開些兒,別奴才們擔心。”
錦書笑得涼白開樣兒的淡,沒有過的人不知道里頭的乾坤。先頭還自信滿滿,轉瞬就尷尬頂,像被人打了耳似的難。世上能有什麼比這更人喪氣的事呢?以往不不慢待人的那份溫存早就化作了冰,也懶得說話,扭頭只看著池上盛放的荷花出神——
春正好,白的蓮,紅的荷,亭亭玉立,清香遠溢。
一只銀翼的水鳥“唧”地聲震翅掠過,帶出池面上的一圈漣漪,逐漸向四圍擴散,引得荷款款搖擺,風一吹,便消彌無形了。
木兮枯著眉頭無奈地垂下角,回招呼花園里當值的蘇拉太監上毓慶宮要肩輿,自己隨侍著錦書,半晌也尋不出安的話來開解。這檔口大約是什麼都聽不進去的,自己再聒噪,倒愈發惹心煩,回頭發狠攆人怎麼好!
兩下里只是沉默,蟈蟈兒那頭不含糊,竹篾的二人抬輦轉瞬就到了。錦書定了心神上輦,斜倚在把手上發怔,腦子里千頭萬緒理不出所以然來,索閉了眼什麼都不去想,越想越自苦,悶頭扎進死胡同里,哪里還有出來的時候。
進惇本殿,迎頭遇上了搖扇納涼的容嬪,想來是收著了慈寧宮花園里的消息,看見回來頗為驚訝,直勾勾地傻瞧了半天,漸漸臉上不是起來。乜了邊的嬤嬤一眼,那蔡嬤嬤訕訕笑道,“謹主子,您怎麼回來了?”
聽這話頭子,似乎覺得應該是賜死回不來的,一毓慶宮,踏上了人家地頭的覺。
錦書這會子沒有好興致,用不上邊的人駁斥,張就回道,“我的寢宮,怎麼不該回來?我挪地方也得有上諭,我自個兒可作不了主。”說著繞過們朝后頭的毓慶宮正殿去。
那蔡嬤嬤掩著說,“也虧有臉,要是我,臊也得臊死!整個兒一個掃把星,誰搭理誰就遭殃。”
那嗓門兒著實太大,錦書一字不落的全進了耳朵里。腳下停住了猛轉,咬牙笑道,“我正是心火旺的時候兒,嬤嬤犯上做,這回可是撞到槍口上來了。”偏頭對蟈蟈兒吩咐,“今兒我要整頓宮務,門上太監進來,傳杖,好好給這刁奴松松筋骨!”
蟈蟈兒暢快哎了一聲,撒著歡的上中路上朝門上喊話,“外頭的聽著,主子發話兒了,給容嬪娘娘邊蔡嬤嬤松筋骨嘍!”
毓慶宮的蘇拉太監和管事太監是皇帝專門挑了撥給錦書的,起頭跟的主子是錦書,一條心到底認準了人,誰把個不得寵的容嬪放在眼里?加之這蔡嬤嬤平素吆五喝六,對誰都沒有客氣臉子,下頭的人早恨得牙了。如今正經主子一發話,橫豎是得著了金牌令箭,齊聲應嗻,喜興兒得像是村頭上準備看大戲,哄哄抬春凳、扛笞杖、套牛筋,一溜浩浩往園子里來。
容嬪大驚,沒想到非但沒有給打擊得一蹶不振,反倒助漲起氣焰來了。是主位,又是皇帝心尖上的人,要是發起狠來,誰奈何得了?自己心里委屈,啞虧吃了沒說去。昨夜翻牌子記檔沒臨幸,到現在還是清清白白的子。好面子,連嬤嬤都沒告訴,臉上強笑心里比黃連還苦。真恨,又對束手無策,要打的媽,怎麼辦?
“謹姐姐,嬤嬤上了年紀經不住,您這是要的命麼?”容嬪橫下心,上前一步道,“打狗要看主人,請姐姐好歹瞧著我。”
這會子不是弱可欺的樣子了,眼里噙著寒,真有那麼幾分狠戾的作派。錦書悠然一笑,這才是真本呢!
“妹妹這話說岔了,不是我不讓你面子,是這賤奴太可恨!這回能當著我的臉罵我,下回就敢打我子!妹妹拿神一樣的敬,越兒把縱得沒了邊,既這麼,我不嫌麻煩,就替妹妹管教管教,也讓知道什麼是規矩統。”錦書頗有點衙門堂兒升堂的架勢,對左右一喝,“來呀,給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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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人何以堪
“嗻。”太監們聲勢如虹,錚錚彈著手里的絞牛筋就要上去拿人。
蔡嬤嬤殺抹脖子的喚起來,“你們敢!容嬪娘娘是冊封的,你們眼里也忒沒人了!”
太監管事邱八嗤地一笑,“謹主子是咱們正路主子,咱們是主子的狗,咬誰就咬誰。這里不得得罪容主子了,回頭賠罪也不遲。嬤嬤麻利兒自己趴上去,別咱們費功夫,太監手黑,別不留神掰折了您的胳膊。”
蔡嬤嬤此時方有了懼意,只是以往作威作福慣了,一時舍不下臉告饒,拽著容嬪袖子道,“咱們主子也是得了圣眷的,不是上不來臺面的賤籍,你們反了天了!”
有沒有圣眷真是天知地知,錦書算善的,不說破,只看著容嬪漲紅了臉。真正怒的是“賤籍”兩個字,原本蔡嬤嬤服個,也不是得理不讓人的,偏死鴨子,往心火上澆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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