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想了想說，“也好，還有你皇后主子那兒，咱們分道兒走，你上建福宮去，我上坤寧宮去。你主子爺現在人呢？”

錦書道，“才剛長諳達來回稟，萬歲爺已經往建福宮去了。”

太皇太后直起腰道，“那你這會子就過去，他在呢，萬一貴妃有個好歹，不至嚇著你。”

錦書噯了一聲，辭出慈寧宮，就往建福宮去了。

第127章 此去難留

踏進建福宮就聞著滿世界撲鼻的藥香味，進了明間轉過檻窗，偏殿角上跪著念經的丫頭，宮里的人來往穿梭，卻個個無聲無息。

氣氛極抑，貴妃寢宮前設了巨大的圍屏，側看過去只瞧見捧巾執盂的宮在床前侍立。床上人不得見，也沒看見皇帝，倒是門口站著李玉貴和長滿壽，兩個一臉肅穆，活像哼哈二將。瞥見，忙上前打千兒，“謹主子怎麼來了？”

錦書朝里頭探看，“老祖宗打發我來瞧瞧，貴主兒怎麼樣了？”

說著要往里間去，被李玉貴給攔住了，“小主去不得，里頭太醫正施針拔毒呢，料著不太好。貴主子病了相，人不了樣子。”又低了聲湊過來說，“要過去的人跟前不干凈，您還是在外頭侯著，要是招惹上什麼反不好。”

錦書聽了心里也，便問，“萬歲爺在里頭嗎？”

李玉貴一咂味道，里再恨，心里到底惦念的。人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這仇終有化解的一天。忙道，“萬歲爺是天皇貴胄，金龍護的，什麼邪魔歪道都傷不著他。況且爺們兒家，氣足，萬事百無忌。”

錦書緩緩點頭，殿里云盤霧繞的，卻聞不見香爐里的檀香味兒。茫然凝視殿頂的彩繪藻井，覺得有些恐懼。已經到了后蹬兒，太落山了，殿里一溜南窗戶雖都按了玻璃，可還是不濟，外頭昏暗，里頭更暗。

突然一聲石破天驚的呼號，把結實嚇了一跳。接著圍屏撤了，太醫都摘了頂上的紅纓子退出寢殿，建福宮的宮太監嗚嗚咽咽的痛哭起來，殿里殿外霎時大。錦書怔愣站著，想是貴妃未能有幸，恐怕是薨了。

這時候皇帝出來了，扶著墻頭面黃氣弱的樣兒。李玉貴和長滿壽慌忙上去攙扶，他搖頭說，“朕不妨事，快去稟老佛爺和皇太后知道，再傳軍機的昆和臺和繼善來議事。”

兩位總管領旨分頭去辦事，錦書上前接了手，看見皇帝紅著眼眶子，只強作鎮定，對道，“怎麼來了？”

嗯了聲，“我扶您上暖閣里去。”

兩個人徐徐進了西暖閣，錦書料理他躺在榻上，倒了茶來喂他。他雖悲痛，神思卻清明，喃喃道，“貴妃十五歲嫁給朕，朕平素國事冗雜，難得來瞧，這會子懊悔也晚了。”

他滿臉的疲累困頓，錦書心頭發，朝里朝外都傳聞他是個冷面君王，鐵無，卻看見了不一樣的他。他也有有，對邊的人也重義，只是位高權重，肩上擔心沉，他每每不得不拉著臉對諸臣工發號施令，外頭就把他傳得不近人似的。

錦書只覺心疼，坐在他榻旁好言勸諫道，“主子節哀順便吧！佛祖還有涅磐，何況是人呢！主子仔細子，后面的事務府和禮部承辦就是了。”

他應了一聲，手去牽，“錦書，我才看著貴妃咽氣，如今更覺世事無常。咱們別蹉跎了歲月好不好？人吊著一口氣，游樣兒的，說不準哪天就歿了，到時候再后悔還頂什麼用！”

錦書微一滯，慢慢回了手，“眼下說這些做什麼，還是貴妃的喪事兒要。”

皇帝怏怏緘默下來，垂下眼，也不知在想什麼。自肺底里的長長一吁，側閉上眼，再不說話了。

暖閣門上的簾子打起來，一個穿玄服的年從門口膝行趨步進來，上罩了孝袍，頂子上蒙了白綾，趴在地上磕頭，嚎啕大哭，“皇父，兒子往后沒有母親了！我的好母親……皇父，兒子怎麼辦呀！”

皇帝掙扎著撐起子，啞聲道，“你如今這樣大了，你母親登了仙境，你要讓安心的去，別撂不下手。你沒了母親，還有朕，還有你皇祖母、皇太太疼你。從今往后要愈發進，不要辜負了你母親臨終的囑咐。”

二皇子東齊哽咽著抹淚，伏地道了個是，又道，“皇父，眼下著急的是貴妃的謚號和廟號，請皇父定奪，兒子好安排著儀奠司擬喪儀、停靈上供奉。”

錦書不由多看了二皇子兩眼，他量雖高，到底年紀不大，十三四歲景，卻有變不驚的定力，著實令人刮目相看。

皇帝極累，闔眼道，“朕已經傳了軍機的人來，謚號和廟號要議后再定。你別忙其他，到你母親簀床邊上守著去吧。”

二皇子磕頭應“嗻”，卻行退出了暖閣。

皇帝對錦書說，“天晚了，這里事兒多，且著呢。你回去吧，外頭多派幾個人跟著。天黑了，氣重，沒的沖撞了什麼。”

坐著不起，看他萎靡的樣子也不放心，問，“您呢？”

皇帝慘淡道，“我暫時走不得，等停了靈再說吧。”

執拗起來，“我也不走。”

皇帝頗意外，怔怔看著道，“你在這兒不好，等夜深了，一個人家不用。”

“我……”支吾了兩下，“我在這兒好伺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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