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搖頭,“我生來是個心的命,平民百姓家尚且有各樣的挑費要過問,何況咱們這樣的。”
加餐用得差不多了,太皇太后撂了四楞象牙鑲金筷子,崔總管打發人往下撤盤子,太皇太后回頭看看春榮,那丫頭大概是才沾著枕頭就給鬧起來的,眼下強打這神上值,臉上仍有倦容,便對道,“你回值房里歇會子去吧,這麼著非把人熬干了不可。”
春榮笑道,“謝老祖宗恩典,奴才不累。”
“混說什麼,又不是鐵打的。”太皇太后對邊的人向來恤,說就是養只貓兒狗兒也要惜,何況人家辭了家小,起早貪晚的伺候你,是奴才不錯,卻也得當人看才行。
崔貴祥和煦道,“老佛爺既發了話,那是你的福分,快去歇著吧。”
春榮謝了恩方退出去,崔總管又把殿里侍立的人支出去,只留了畫和綠蕪在跟前,這才道,“容奴才給您回稟,萬歲爺法辦的是圓明園上虞養鴿子的太監,名劉登科……”
太皇太后把手到窗屜子下,就著太仔細打量造辦新鍛造的琺瑯護甲,瞧崔貴祥頓住了就催促道,“你接著說。”
崔貴祥是善于察言觀的,看太皇太后從容的樣子,大約是真不了解里頭的緣故。畫和綠蕪自然是知道的,這種消息在下面傳得頂快,們乖巧地垂著頭,低眉順眼的站著,心里盼著看老祖宗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崔貴祥有些忐忑,他小心的奏道,“太后和皇后主子商量著給錦書配人,這事兒萬歲爺知道了。”
太皇太后調過目來,“配人?配什麼人?”崔貴祥尷尬道,“奴才說了老佛爺可別上火,兩位主子要把錦書配給劉太監來著。”
太皇太后目瞪口呆,說皇帝怎麼會和圓明園的太監過不去呢,原來是這麼回事。太后和皇后要治錦書,就想出這下三濫的招數來?瞧瞧怎麼樣?沒吃著羊,倒惹了一!
太皇太后大搖其頭,”這娘倆!說們什麼好呢!真要給們辦了,那可是缺了大德了!好好一個孩子不就糟蹋了嗎!”
崔貴祥應道,“是這話。朝堂之上的大人們雖都忠心耿耿,可總有些念著舊兒的,要是他們知道咱們連個小孩都算計,豈不寒了臣子們的心麼!”
太皇太后道,“要得天下,必先得人心。們只圖眼吧前,卻不知道這樣是給皇帝出難題了,倘若那些老們問起太常帝姬來,皇帝怎麼說?就說賜婚嫁給太監了?”
連連拍桌子,“造孽造孽!定是那起子爛了腸子的東西出的主意,害人不淺!”
崔貴祥鄭重地打了個千兒,“奴才心里有個想頭,要請老佛爺一個示下。”
太皇太后對畫和綠蕪道,“你們先出去。”
崔貴祥眼看著人都退出了偏殿才道,“奴才敢問老佛爺,往后對錦書可有了什麼打算?”
太皇太后支著頭靠在石青金錢蟒引枕上,喃喃嘆道,“你還真把我給問住了。這丫頭是個燙手的山芋,抓不住,也扔不得。進慈寧宮這些時候,沒有歪心思,辦事妥妥當當的,說實在的我心里著實的喜歡,如果沒有皇帝和太子裹,我真想把當親孫似的帶在邊,可眼下怎麼辦呢?我是一點法子沒有!太子急赤白臉的,皇帝回來了還不知怎麼樣呢!”
崔貴祥試探道,“老佛爺瞧人準,依著您看,干脆把給了太子不?和太子爺打小就有分,太子爺對又是那樣……”
“絕不能夠。”太皇太后板著臉道,“我不能冒這個險,誰能保得住不會生出禍心來?不論是太子還是皇帝,要把放在屋子里,我頭一個不答應!”
崔貴祥無奈道,“那老佛爺索把打發出去吧,學世宗置大將軍王那樣,把送進昌瑞山去守孝陵,不在主子爺們的眼皮子底下,也就沒那些是非了。”
太皇太后直著兩眼沉思,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法子,派去給祖宗守陵,再派人盯著,就算慕容十六出現了也能來個甕中捉鱉,到時候一道置了,皇帝也無話可說。即便是痛,咬咬牙,便會過去的。
第六十六章 青瑟遙夜
時近掌燈,天上淅瀝瀝下起雨來,太子命人放下幔子,暖閣里重又燒起了火炕,地中間點了炭盆子,拿落地銅罩罩住,炭火燒得嗶啵有聲,滿屋子溫暖得如春三月一般。
錦書昏沉沉臥在榻上,先前醫瞧了,太子邊的宮幫著上了散瘀的藥,這會子雖還疼,倒不如之前那樣厲害了,尚且能夠忍住。
太子站在廊下囑咐銅茶炊煎藥,趴在大迎枕上勉力抬了抬頭,窗上落了薄薄的一層紗,隔著綃紗過去,只見外面暮四起,滴水下的風燈在夜風里微微搖曳,燈水波一樣的漾著,滿檐的清輝,映照在他月白的馬褂上。
臥得時候久了上發酸,了,不想牽扯到了之間的傷,猛然痛得滿頭大汗,低聲著只管嘶嘶氣兒。
侍立的宮忙過來照應,絞了帕子給,一面道,“可不得,你要什麼吩咐我,我替你辦。”
錦書慘白著一張臉強道了謝,只覺得上出了層汗,膩在背上,那棉被微微一掀攪起一涼風,心里便空空的沒了著落。
門邊的宮打了膛簾子,太子背著手進來,后跟著個太監,拿紅漆盤托了一大碗湯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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