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又一幕。

被莫枕月全然納眼底。

見傅時奚軀如傾斜崩塌的山脈，搖搖墜，重重跪在地上；見傅時奚僵扯著角，撕心裂肺絕地笑；見傅時奚攤開的掌心中溢滿鮮，用小刀往小臂上機械地劃著一刀，又一刀……

屏幕里鮮猩紅，倒映在莫枕月眼底。

紅漸漸暈開。

染在眼尾，浸眼眶。

無法緩釋的酸意從眼底翻涌而上，脹著眼眶，將抑許久的眼淚悉數出眼眶，遏制不絕地墜落。

水霧模糊了視線。

聽霍華德說傅時奚會自殘，看到傅時奚胳膊上那些愈合后的傷疤時，雖覺得心疼，但到底沒親眼見過，直到現在目睹一切，莫枕月才知道何為同，原來“痛徹心扉”四個字從不是夸張。

他割在上的每一刀，仿若都同步割在心臟，剖開，刀刃深陷間。

視頻還在無聲播放。

莫枕月一遍又一遍拭眼淚。

朦朧又清晰。

終于看到霍華德離開前拋給的那個問題，正如所猜測的那樣，傅時奚維持著跪在地上的姿勢，雙手抖著，彎腰去撿散落一地的佛珠，撿起來后，又小心翼翼地吻著那一顆顆佛珠，像在流連殘留在佛珠上的溫度，才將佛珠好好收著。

而最令莫枕月震驚的是——

他在哭。

不是簡單地掉幾顆眼淚。

雙眸充斥著紅，宛若在里浸泡過一樣，眼淚如雨落，不停墜落，砸在手背上，地板上。

他的視線應該被眼淚模糊了。

好幾顆佛珠都是撿了好幾次，才能撿起。

莫枕月從未見過傅時奚哭。

從未。

哪怕前幾天，子彈從背后擊中他，傷得那樣嚴重，疼得他青筋暴起，他也一滴眼淚沒掉，甚至還能勾勾角，裝作輕松，拜托鄒導和同組其他演員帶離開，照顧好。

所以，于他而言，離開，比他中槍還疼，是嗎?

莫枕月不敢深想。

越往下，越深，疼得就越無法克制。

他是這樣強大的一個人。

好像沒什麼能擊潰他。

他會在面前撒、賣慘，又或是在冷漠時小心翼翼不敢靠近，可莫枕月從未見過他脆弱到哭泣的一面。

視頻里，傅時奚已經撿起最后一顆佛珠。

而莫枕月也到了極限。

沒辦法繼續往后再看，用手捂住發疼的心口，另一只手撐在屏幕前的玻璃上，大口大口息著，腦海里嗡嗡作響，麻木一片，周圍的聲音全部消失，就連自己的息聲也聽不見了，徹底失去其他所有，唯獨只覺到心臟仿佛被那一把把刀捅穿出一個大，幾乎要將吞沒，用力閉著眼，瓣抿著，肩膀卻止不住無聲地抖著。

好似進了屏幕的世界，了一縷游魂，明地飄在半空中，隔著空氣，不斷著傅時奚的悲傷，著他有多后悔說出那番話、想去找挽回卻只能克制、自責到支離破碎的緒。

懂了。

全都懂了。

為什麼霍華德一定堅持要帶來看這段視頻。

如果傅時奚的所作所為是一把誅心的刀，那麼霍華德就是遞刀的那個人。

莫枕月用力掉眼淚，深吸一口氣，走到門前，聲音徹底啞掉：“開車回去，我要見他。”

霍華德點頭。

他見莫枕月臉不太對勁，便問：“莫小姐，需要我扶著你嗎？”

“不用。”

還沒脆弱到這種地步。

“霍華德，這段視頻除了你，還有誰看見嗎？”莫枕月問道。

霍華德搖頭：“別人沒有監控室的鑰匙，只是我有。”

“把視頻刪掉吧，別讓別人看見。也別告訴任何人他做了什麼。包括你以后的妻子。這件事，只允許我們三個人知道。”

霍華德沒有問為什麼：“……好。”

莫枕月松口氣。

“不用你開車了。”莫枕月揮揮手，“你去刪視頻吧，我自己開車過去。”

的語氣不容置喙。

霍華德知道莫枕月不會任到不能開車還要開，拿生命開玩笑，信任地將車鑰匙到莫枕月手中，看著莫枕月拿著鑰匙快步離開的背影，深深嘆氣，他在心里想，希這次過后，柯林斯閣下能和莫小姐長長久久吧，這樣的事再多來幾次，別說柯林斯閣下扛不扛得住，首先他和諾蘭幾個人就不夠折騰的啊。

…

莫枕月將車鑰匙進車中，用力一轉，利落點燃發機，拉下手剎，油門踩到底，車如奔騰的駿馬，沖出柯林斯家族莊園。

和上次離開莊園速度大差不差。

可上次，是逃離傅時奚，這次，卻是趕往傅時奚邊。

想見他。

從未這樣迫切地想見他。

想溫哄哄他。

想在他懷里和他纏綿廝吻。

想在他耳側告訴他再也不會離開他。

想平復他的痛苦，安他的脆弱，彌補他的憾。

莫枕月能聽見窗外呼嘯的風聲。

這次沒有人在后追殺，可的車速卻依舊不減，一直開到醫院，趕慢趕下車，小跑趕往傅時奚的病房，抵達門前才停下。

擰開門鎖。

傅時奚似乎是應到什麼，緩緩睜開惺忪的眼眸，看見通紅眼眶的一瞬，啞著嗓音低哄道：“怎麼了，誰又惹哭我們小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