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搖出去關門的時候,言尚抓時間匆忙係自己的帶,略有些懊惱。
他本來回來換服、晚上還要出去,原來一點意外都沒有的事,可誰能料到丹公主突然闖進來?
隻有想去哪裏去哪裏,連門都不用敲,直接進來……
言尚懊惱之時,聽到腳步聲居然又回來了。他一僵,連忙抓過床上扔著的一件杏外袍往上一披,想將襟拉時,又覺得自己這個作太氣,好像在提防一樣……
言尚手指搭在帶上,不等他想清楚,暮晚搖去而複返了。言尚微愕,沒想到居然真的去而複返……正常況下,不應該是他客氣一句,直接出去麽?
為什麽還回來了?
不回來了,年公主那滴水一般的黑眸子向他看過來,不複方才推門而時的氣焰囂張,這時的眼神,有些好奇、赧然、揶揄……還有幾分呆氣。
目不轉睛地看過來。
眼睛從他的脖頸往下掃……言尚側過,將領扯了一下。
暮晚搖現在反應過來了,不是剛才被他趕去關門的傻公主了。看他側躲,就角滲笑。
臉頰又燙,心裏又高興。:“你躲什麽?我又不是沒有看過……”
是看到過他的口的啊。
那晚他奄奄一息躺在懷裏張氣時,臉上全是汗,汗水順著脖頸流。那淩衫有些被他的汗浸,暮晚搖當時驚駭他流了那麽多汗,有些不好意思多看……但現在暮晚搖七八糟地想起來,又覺得那時候其實不如這時候好看。
隻披著寬鬆外衫、穿著中單的年,肢修長,骨架勻稱,如雪鶴一般昂然其華。
而他發沒有幹淨,的水滴答滴答向下滴,沾了中,那層雪就變得有些薄……
暮晚搖胡思想中,言尚側過臉向看來。
他眼下有些紅,語氣卻正經疑:“殿下什麽時候看過?”
暮晚搖:“呃。”
看他盯著,眼見這個人這麽聰明,不定他和多對視兩眼就猜出來了……暮晚搖飛快移開了目,背手斥道:“問這麽多幹什麽?你還不好好把服穿上!”
惡人先告狀:“你這個人好奇怪!穿服居然不鎖門!”
言尚無奈:“我在自己房中,自己家中,穿服為什麽還要鎖門?我怎麽知道有人要……”
暮晚搖:“你什麽?”
言尚歎道:“沒什麽。殿下能不能再出去一下,讓我將服穿上。”
暮晚搖道:“出去豈不顯得我心虛?我又不看你,我為什麽要心虛?你隨便穿穿得了,一個郎君,為什麽這麽婆婆媽媽?”
言尚僵立,背對著卻良久不。看他好似扯了兩下帶,卻又似乎糾結起來。
杏外衫披在他上,這裳有些輕,男子很難穿出效果來。然這種放在言尚上,就很溫潤好看。
暮晚搖不住盯著他的背影出了半神,咬了咬。
……確實,秀可餐啊。
然後又紅臉,覺得自己這樣不好。暮晚搖眼睛向床上一掃,看到了疊得整整齊齊的其他,忍不住想這些服被他的手抱過,被他一件件穿上……暮晚搖聽到言尚低聲:“殿下。”
暮晚搖漫聲:“怎麽了?”
言尚一徑垂著頭,低聲低暖,幾分懇求:“殿下不願出去,起碼去屏風後吧……我實在不能當著殿下的麵寬解帶。”
暮晚搖:“……你真是太煩人了。”
話是這麽,暮晚搖還是站起來去屏風外頭了。自己其實也鬆了口氣,因如果言尚不讓出去,就讓坐在那裏盯著他換服……暮晚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隻是更不好意思表現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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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折騰了一刻鍾,暮晚搖才重新坐下,能和言尚正常談話了。
言尚裳已經穿好了,長發用發帶半束,披在肩上一半等著自然幹。他坐在床上,靠著床柱和帷幔,和坐在斜對麵榻上的暮晚搖隔斷距離。
兩人尷尬地坐著。
默然無語。
好半晌,還是言尚先咳嗽一聲,打破這種古怪氣氛:“殿下是想找我做什麽?我晚上與人約好了出去,不好違約。”
暮晚搖:“我想也是。”
他特意回來洗浴換服,顯然是要出門的。
暮晚搖抬頭看向他,將目放在他臉上。雖然他低垂著眼,麵容一半都落在影裏……但是看著他的臉,總比看著他其他地方、讓人浮想聯翩好。
暮晚搖:“我知道你要派人去烏蠻半年、打探消息的事了。”
言尚不語。
暮晚搖讓自己語氣冰冷,不方才所見形的影響:“你打聽消息幹什麽?這是你該管的事嗎?言二,你到底要做什麽?”
言尚微微抬了下臉。
目仍沒有抬起,他反問:“殿下猜不出麽?”
暮晚搖麵無表:“你心眼多如馬蜂窩,誰知道你什麽意思。不定你要拿我過去的事威脅我,覺得我平時待你太苛刻了,你要反抗我。”
言尚終是忍不住抬眼,看向了。明明猜到了卻故意這麽,言尚隻好自己道:“因殿下上,最麻煩的一件事,便是與烏蠻的過去。我既然跟殿下,要做殿下的家臣,要幫殿下,我自然要想法子為殿下解決你上最大的難題。
“我自然也沒有什麽頭緒。而正是因為我沒有頭緒,所以才需要人去烏蠻,去讓我了解南蠻五部,了解烏蠻和南蠻的關係……隻有知道了這些,日後若真出事,才不至於一頭霧水,不知從何下手。”
暮晚搖不語。
肩膀微微放鬆,手抓著案木。
其實猜也是這樣。
因為言尚沒有理由害……他隻會對好。
暮晚搖垂著眼,略有些空茫。低聲自語:“你想幫我解決我上的麻煩,想了解烏蠻,為什麽不直接來問我?滿大魏,有人會比我更了解烏蠻麽?”
最痛苦的兩到三年,都是在那裏度過的啊。
言尚想知道,直接問就好了,何必多此一舉讓人去烏蠻。
言尚不話。
暮晚搖心裏難堪至極,覺得他定是同,才不話,不回答。他至此,於卻如嘲諷一般!有時候那溫如刃,實在是傷人骨……暮晚搖從手指開始,全不控製地抖。
著自己的緒,卻不住聲音裏的幾分沙啞戾氣。
為自己找麵子:“我知道你為什麽不問我。你覺得我記不好,總是昨你跟我什麽,明我就忘了。總是前一刻你和我做過什麽,後一刻我就不當回事了……你覺得我記不好,問了我我也記不住,所以你幹脆不問了。”
言尚怔然。
月從外照。
已經黑了,然而屋中沒有點燈火。黑漆漆中,現在顯然也沒人有心去點燈燭。
言尚挨著床,看向那靠在榻上的公主。垂著肩、低著眼坐在那裏,手指藏在袖中,一點兒痕跡不。
他盯著許久,他幾次忍不住想起走過去抱一抱。言尚卻強自忍下來,別過目,告訴自己不可以。
肆無忌憚,無所顧忌。喜怒無常,撒時像一樣可,發怒時口不擇言戾氣傷人。和他之間距離太遠了,他明明知道沒有心,明明知道想走哪條路,他不能放任……
言尚便不走過去,隻是溫和道:“殿下不要這麽。殿下並不是記差,我聽聞殿下昔日才樂雙絕,能才樂雙絕的人,怎可能記差?
“隻是殿下之前的生活太苦了。殿下不願意想起來,刻意地讓自己忘。殿下心裏不斷讓自己忘記,所以才總是記不清很多事。那些不好的事,又不會影響殿下的生活。殿下不想去記,今日記得明日忘記,又有什麽錯?
“那些都是無妨的。殿下且放心,從我答應做殿下家臣那一日起,烏蠻之事,本就是我要給殿下的投名狀,讓殿下看到我的能力。這些本就是你的幕僚、家臣們該幫你想主意的事,殿下完全不用去在意。”
暮晚搖驀地抬眼向他看來。
濛濛月,屋舍暗黑,隻有二人靜坐兩邊,中間距離遠,隔得堪比銀河。
而言尚對上暮晚搖抬起來的眼睛,他看到眼中波粼粼,月影流波。
言尚:“殿下,不要哭。”
暮晚搖當即反相譏:“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哭了?自你認識我,你何時見我哭過?你眼睛瞎了麽?”
的話還是如尖刀般,不留麵。
而言尚則是一如既往地平和,沒有被的戾氣傷中。
他仍溫地看著,緩聲:“那麽,殿下,不要傷心。”
暮晚搖一怔。
他:“不要那麽傷心。沒什麽的。”
暮晚搖眼眶忽的紅了。
著自己不會哭,不會落淚。自盡委屈、盡屈辱,就告訴自己再不會掉一滴眼淚。然而今晚,他隻是這麽幾句話,就真的忍不住紅了眼……暮晚搖咬著牙,強忍著淚水,隻是盯著他看。
看了他很久。
忽然:“你是不是在用烏蠻的事,收買我的心,讓我依賴你?”
言尚一愣。
然後臉微冷,下繃住。
饒是他向來和氣,此時也不覺得可笑。
言尚:“殿下以為我是鐵石心腸,我做所有事,除了利用和利益,就沒有其它緣故了麽?”
暮晚搖:“我不知道。因為你這人就是這樣,你的心太多了,誰知道我有幸分到你的幾瓣。”
言尚有些氣,他子微微後仰,張想辯解,卻又不知道從何起。總之他在眼裏的印象就是左右逢源、就是無利不起早,總之他不管做什麽,都是抱著某種目的……
可真是……可真是……
他低下眼,幾分頹然,幾分無力。言尚:“殿下願意怎麽想,就怎麽想吧。”
暮晚搖微笑:“你生氣了?”
頓一頓:“我隻是問一問你而已,問清了你是不是在博我好。我隻是確認一下而已。”
言尚:“確認什麽?”
暮晚搖:“你要不是故意博我好,那我就覺得你是無緣無故地在對我好了。”
話間,突然起,向床邊走來。言尚目垂落的餘中,看到暮晚搖站到了他邊。他以為要什麽,誰知下一刻,就跪在了床上,張臂抱住了他。
言尚愕然,向後一靠。後背抵在床柱上,他抬頭驚訝看,摟著他,跪在床上摟住他脖頸,將臉埋他懷中。
言尚全僵得不敢,聲音抖:“殿下……”
——突然跑過來抱他,已經抱得這麽習慣了麽?
暮晚搖聲音在他懷中悶悶的:“我真的好羨慕言曉舟啊。”
言尚茫然:“什麽?”
怎麽扯到他妹啊?
暮晚搖:“言曉舟有你這麽一個哥哥,你什麽都替想好、張羅好。反正你生對好,不用像是對外人一樣。你對外人的心,肯定沒有對言曉舟的好。”
言尚不知道什麽。
也是他被抱著,神糾結。知道難,需要安;然而這般抱著……他很掙紮。
暮晚搖卻忽得來了靈,從他懷中出臉,聲:“不如我也你‘二哥’吧?你像對言曉舟一樣對我好,無緣無故地對我好,好不好?”
言尚怔住,然後失笑:“不要開玩笑。”
是皇帝,是皇親國戚。有自己真正的兄長,哪能隨便喊人哥哥?
暮晚搖:“你不喜歡我‘二哥’麽?也是,你二哥的人好多。連韋樹都你‘二哥’呢。不如,我喊你……二哥哥,好不好?”
言尚麵紅,開始推的肩讓起來。他是看出已經不那麽難,開始促狹、開始異想開了。
言尚重複:“不要開玩笑。”
暮晚搖不管,抱著他脖頸,傾到他耳邊,細細的、的,咬著他耳一般,一聲:“二哥哥……”
剎那時間,著言尚的耳,覺到他耳朵一下子就紅了,他的心跳也一下子加快,頸間脈都開始劇烈地跳。他一下子看向,目如電,許多緒在下麵著……
暮晚搖俏地、嫵地,地、撒地:“二哥哥!”
手腕被握住,人一下子被推倒在了床上。言尚聲音繃在頭頂,緒抑又近乎崩潰:“……不要拿人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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