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行程最多半年,程墨算了下日子,應該正好能在婚期前趕回來,便和唐老太爺及唐芙打了個招呼,隨史隊伍出發了。
怎料監察史黃大人在即將回程的時候不小心從馬背上跌落,摔斷了一條,行程便這麼耽擱了。
旁人可以跟著黃大人等他腳養好一些能坐馬車了再上路,但程墨不能等,于是便稟明原因,向眾人辭行,先行在幾個護衛的陪同下離開了。
蜀地雖然多匪盜,但白日里的路一般還是比較太平的,只要趕在夜前進城,輕易不會出什麼事。
程墨為了趕時間,不與路上的員們應酬逗留,便沒有穿服,換了便裝一路沿著路往回趕。
但凡事都有萬一,一向不怎麼在青天白日里跑到路為非作歹的匪盜見他們一行人飾雖然普通,但下所騎的馬卻各個膘壯,猜出這應該是一支錦夜行的隊伍,便紅著眼睛沖了出來,二話不說提刀便砍。
縱然跟著程墨的都是行伍之人,但五六人也敵不過這數十名山賊,不一會便死的死傷的傷,了匪盜手中的牛羊,任人宰割。
正月二十三,程家人眼見婚期將近的主人還未回家,急的團團轉,一個接一個派出人去沿途迎接尋找,卻等來了程墨一行人路遇山賊,盡數遇難的消息。
一時間程家呼天搶地,悲聲一片,消息傳到唐家時,唐府上下亦是一片震驚。
唐老太爺一口氣沒上來暈厥過去,引得眾人一陣忙,趕忙又跑去請大夫,壽安堂的門檻都幾乎被踩爛。
十年前唐大老爺病逝時,唐老太爺已經重病過一回,自那之后就每況愈下,能撐到現在實屬不易。
這次陡然急火攻心,一倒下就沒能起來,直到三日后才緩緩睜開了渾濁的眼睛。
常管家一直伺候在旁,見狀趕忙走過來低聲道:“老太爺,您醒了?哪里不舒服?口干嗎?可要喝水?”
大夫們都說老太爺這次已是油盡燈枯,很可能就這麼在睡夢中去了,也可能能醒過來,但也撐不了幾天,頂多代幾句后事。
這個時候再吃什麼藥也已經沒必要了,不如讓老人家平靜安穩的離開。
老太爺眼珠微微轉一圈,四下看了看,口中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芙兒……”
常管家以為他是要見大小姐,忙轉讓人去請,卻又聽他說道:“婚事……二夫人……”
斷斷續續只有這麼幾個字,常管家卻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眶一酸。
老太爺這是擔心他去了,二夫人會拿大小姐的婚事做文章。
如今老夫人不管事,二夫人當家,二夫人這個人又慣會鉆營,等老太爺一去,大小姐在眼中就只是個可以為二房帶來利益的件,哪還會管什麼脈親,定然會像買賣貨一樣,把大小姐待價而沽,才不管嫁過去會過什麼樣的日子呢。
常管家啞聲道:“程家那邊傳來消息,說是程爺的尸骨尚未找到,人不見得就一定沒了,您放心,在沒有確切的死訊前,二夫人想來一時半會還不會給大小姐安排別的婚事。”
唐老太爺眼神稍微清明一些,腦袋了,似乎想要點頭,卻又沒有力氣,只能繼續道:“三老爺……回否?”
“還沒有,”常管家答道,“三老爺離京城遠,估計還要過幾日才到,不過他們既然打算來參加大小姐的婚禮,想來也就快了。”
“您放心,等三老爺和三夫人一到京城,老奴就代您轉達,讓他們幫大小姐尋一門合適的親事。”
若說這府上還有誰真的會為大小姐考慮一二,那也只有外放的三老爺夫妻了。
老太爺深吸了幾口氣,總算是稍稍放心的樣子。
他想要偏頭看看門外,但無力的卻不允許他這樣做,只能把眼珠轉向門口的方向。
似乎是與他心有靈犀,匆匆趕來的唐芙這時恰好出現在他視線,掀開簾子一路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直接撲在了他床前。
孩形容憔悴,似乎是幾天沒有睡好,在他面前卻又做出強打神的樣子,紅著眼睛拉起他的手對他笑。
“祖父,您可算醒了,嚇死芙兒了。您前些日子還說等芙兒回門的時候要給芙兒備一份大禮呢,可不能食言啊!”
唐老太爺眼角彎了完,嚨里發出一陣沙啞的聲音,被唐芙握著的手指了,想要回握住。
“不……食言,芙兒……莫哭。”
唐芙強忍住哽咽的聲音,把在眼眶打轉的淚水憋了回去,用力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一份庚帖來,做出一副得意的模樣。
“您看,我仿照您的筆記寫了一份庚帖,到時候就算真的不能嫁給程表哥了,二嬸也別想左右我的婚事。我可以自己尋一個如意郎君,把庚帖給他,讓他上門來提親,就說是您應下的。”
老太爺角了,似乎在笑,無力的手竟然撐著抬了起來,抖著拍了拍唐芙的頭:“好……”
站在一旁的常管家卻是心中大慟,背過去,臉上老淚縱橫。
他們都知道老太爺這回是撐不過去了,大小姐定然也知道。
為了讓老太爺安心的去,才寫了這份庚帖來安他老人家。
這府中上下最疼大小姐的是老太爺,對老太爺最好的又何嘗不是大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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