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報事要一氣報完,這是殿下的規矩,他繼續說道:“所謂王不見王,阿勒雖是海上王,卻不敢陸上王,他不是訓練有素的海陸雙軍,他的人只擅海戰,攻占陸地得不償失,此間必有深意。”
“阿悍爾。”封暄言簡意賅。
“啊?”錢謙驚詫,“阿勒竟與阿悍爾有關系,這樣便說得過去了,阿悍爾起了戰事,為了避免腹背敵,阿勒在南邊牽制北昭軍力,怪不得把炮仗都放到破云軍頭頂來,這是造勢啊,不,或許不僅為造勢,他一面拖著軍力,一面試探三大航道,還是奔著航道與海貿來的。”
封暄拿起兩枚鐵質小旗,往航道上放,只聽“咔咔”兩聲,小旗被吸附在了地圖上,他說:“新的海上巡檢司該派上用場了,此次先讓高瑜與他打個招呼,有何盤算,過幾次招都能試探出來。”
錢謙稍稍安心,知道殿下自有安排,二人再說了一些山南的錢糧,他便要告退了。
卻在行禮時,聽見殿下問:“依你看,這是個什麼樣的人?”
錢謙謹慎地思考半晌,實在想不出什麼詞,阿勒詭詐多變,沒誰真正見過他的面,結合他的行事,只好中肯地說:“是個混世魔王,沒有人見過他,但他的勢力遍布海上,有人說他長得,有人說他生著獠牙,若有什麼統一的……”
錢謙一拍腦袋:“聽說他喜歡人,漂亮的那種。”
封暄手里的奏折凹下去了一點,細小褶皺從他摁得發白的拇指向外擴散開,聲音便有幾分莫測了:“人?”
錢謙以為殿下惱自己不早報這事,跪下道:“前幾年還為了找一個人,靜鬧得大,行經赤海、烏溟海的船每一條都讓他翻得底朝天。后來……便沒再聽說了,或許是找到了吧。”
九山收著地圖,錢謙已經走了有小一刻鐘了。
室里的燈滅了兩盞,殿下在座椅后,影子打在后的墻上,就像一只沉睡的雄獅。
“殿下,阿勒找的也未必是司絨公主,沒聽說公主去過外海啊。”九山倒也沒向著誰,只是直覺不合理。
“嗯,”封暄不會酸吃醋,這對他來說太荒謬,他冷淡地應一聲,走出室,“公主呢?”
“易星!”九山喊人。
易星進來時好委屈,瞪了九山一眼,道:“稟殿下,公主,公主又回云頂山莊了。”
“……”
九山著那一記瞪眼,心道:好險啊。
第36章 咬
封暄剛踏出房門, 易星又沿著墻線躥回來了,落地行禮,高聲說:“殿下!人又回來了,是, 是公主又回來了。”
封暄往易星看一眼, 點頭, 步子半點沒停頓,往檐下走去。
已經在他邊深深扎的聰明人司絨不會要,這個憨頭愣腦,跟誰就忠誰的傻小子正好。
九山在后邊直接上手了, 一記鎖鎖住了易星, 日日就為這些小子們提心吊膽,遂小聲道:“你把舌頭捋捋直再說話。”
“欸, 我,我……殿下!”易星被勒得臉漲紅, 也不敢。
殿下?九山忙不迭松手,正正經經地給折返回來的主子行禮。
“公主的東西。”
對,從廂房里出來的耳環,九山從懷里掏出一只小盒子遞給殿下。
*
封暄握著盒子回主院, 雨過之后,天開闊,空氣中還有氣, 庭院里的日便像漲起的, 他一路循著浪走到房門口的時候,驀然被一道日浪兇猛反撲, 腳步生生地被停。
他沉默著, 心異常復雜。
目緩緩在墻上的弓、狼牙墜子、條案上的斗彩蝶紋罐、榻上七八只枕一一劃過, 然后定在里外間懸掛了一半的珠簾上:“這個,撤了。”
九江踩著凳子站在高,抬著雙手正掛珠簾,聞言不敢,心道不妙,他就知道要糟。
“別呀,”司絨站在旁邊看,的眼睛里盛著珠簾上各的寶石,“我喜歡垂下來的東西,叮叮當當的,多熱鬧。”
封暄沒搭話。
屋里的侍都垂下頭,抹低自己的存在。
九江覺著自己站在凳子上,就像一串被掛起來的竹,隨時都能在兩方火里被點燃,天老爺,他可還沒娶親呢。
司絨帶笑的眼神在封暄上悠悠地轉一個來回,扭頭對九江說:“掛。”
有恃無恐。
九江哪兒敢,小心翼翼地用余看太子,太子低頭了下眉心,九江這人,手立刻起來,三兩下地掛好珠簾退了下去。
司絨抬手撥了一下珠簾,轉過頭挑釁似的說:“好聽嗎,殿下。”
封暄看著滿屋子格格不的擺設,不,那弓和狼牙墜子還是能他眼的,他敷衍地說:“好聽。”
而后走到狼牙墜子前:“你怕狼,為什麼在房里掛狼牙?”
這串狼牙掛在角落,上面有積年斑駁的跡。
司絨并不靠近,只遠遠地看著:“這是差點吃掉我的那些狼啊,每頭狼的獠牙都拔了,這象征我翻不過去的高山,我要用它來提醒我自己。”
封暄數了一下,大大小小十四顆,十四頭狼,那時候該很怕,小可憐。
“來。”他朝招手。
司絨著他上了榻,雙手扶著他的臉頰,把他堵在了榻里側:“其實看殿下也是一樣的,提醒自己——腦子在強權面前一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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