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絨走出去,見著九山一手一個地提著稚山和另一個侍衛的后脖領,把倆人唬在檐下站得板板正正,遙遙問了句:“怎麼了?”
九山剛一回頭,稚山就掙了他的手,手腳利落地翻過欄桿,躍下中庭,踩著一地月三兩步躥過來,沒想,還有道影子攀著房梁,輕巧地了兩下便率先在跟前落了地。
這人簡直像個能自己放自己的風箏,司絨想。
九山一腦門汗,抬手抹了一把,也跟上來,說:“公主,這是殿下從營里調出來的衛,名喚易星,擅匿與伏擊,腳程極快,您有個什麼要跑兒的便使喚這小子。”
司絨邊的笑淡了下去,借著白玉石燈座,把這寬額長臉的高個小子瞧了眼:“這麼好的手,怎麼能委屈了做個跑的小廝使喚。”
易星是個直腸子,不會圓融也不會曲意逢迎,甚至連重劍也提不起,只生了一雙跑得飛快的,因為不能勝任諸如刺殺、圍剿、探、營救這些任務,所以在衛營里常常是被閑置的那個。此刻聞言就急紅了臉,道:“公主,我,我不占地兒,吃得,也很。”
他語無倫次,因為急切而有些口吃,九山覷了眼司絨,看沒有要點頭的意思,心道不好,為這小子惋惜,朝司絨歉意地行了個禮,帶著易星下去了。
易星雙眼紅通通,只敢瞅司絨一眼,沒敢再開口。
“你可以留著他,”稚山從兜里掏出寶石,“如果榷場開了,你不是要把德爾調回八里廊嗎,這小子可以提上來,他……很特別,像雨林里的變龍。”
“我對他這個人沒有意見,再議,”司絨看他手上的寶石,“哪兒來的?”
“北昭太子給的,”稚山把寶石給,“你們和好了?北昭太子殺掉了仇山部的卡兒,他對阿悍爾還有威脅嗎?”
“給你就收了吧,”司絨把兩顆漂亮的石頭推回去給他,抬頭看向夜深龐然盤踞的山影,問,“他接了我的提議,北昭可以和阿悍爾并肩,你信嗎?”
“信啊,”稚山在生死境里磨練出了敏銳的直覺,直覺是他最忠誠的朋友,無數次救他于水火之中,他從不懷疑它,肯定地說,“他如果說要殺你,我信,他如果說要和你并肩,我也信,他是已經站在山巔的人,不需要謊言和欺騙偽裝自己。重要的是,你信嗎?”
“我信我自己。”司絨沒有他那樣敏銳的直覺,最大的倚仗是自己。
稚山把兩顆寶石重新裝回了兜里,最后問了句:“這場仗會打多久,什麼時候天亮?”
司絨張了張,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用力拍了把小崽的肩膀:“青云軍不,黑夜就不會再擴散。”
司絨把手拍得發紅,小崽指著發白的臉哈哈大笑,下一刻笑聲戛然而止,他被九山捂著提溜走了。
阿悍爾公主回到鏡園,這一次的意義截然不同,對他們這些侍衛來說,同樣有一條磨合的路要走。
*
寒意襲至后頸,司絨闔上了門,回到里間把茶盞捧在手里暖著,聽見屋里的靜,剛一扭頭,就撞見一片背,微微怔住。
封暄到浴池里簡單洗了洗,此刻只穿條綢,著上,背對司絨,往柜格里拿裳。
他抬高了手,去夠柜子頂上的那件外袍。
后肩的線條就跟著拉扯舒張,在流轉線下,顯得當中一條脊十分明顯,放下手時,那寬闊的肩膀也跟著平鋪,背型往下收,削出了窄的狼腰,綢松松搭在部上方,半道飽滿的圓弧被燈籠罩。
一年輕而有迫力的,且數次在跌宕里讓真切知到力量的差異。
他站到銅鏡前,扣起扣子,從銅鏡一角看到了司絨,略一側額:“過來看。”
司絨剛拿起的杯盞又放了回去,走過去幫他理了理領口,手指頭順著他結往下,揪著那一片襟,故意放低了聲音,好似在說什麼悄悄話。
“看不到啊。”
“公主扣子解得好,想看什麼看不到。”他意味深長地回一句,把托起,放在桌上坐著,俯首吻了下去。
回到鏡園的親吻,封暄顯得格外有耐心,他像是一個被踏實安了的小孩,可以不慌不忙地折香來品嘗,也十分愿意放任不安分的小作。
屋里的每座燈都是封暄擺的,司絨不知道,都沒察覺自己對的要求苛刻,暗一點兒亮一點兒都會第一時間覺到,那是心里橫亙十年還未痊愈的傷痛和恐懼,只是覺得鏡園的線正好,無時無刻都正正好。
這恰恰是封暄默不作聲的投其所好。
橘黃的影一層一層地鋪在他們疊的下頜,仿佛也帶著熱度,把他們的呼吸變得又綿熱,最終親昵地挨在一起。
司絨解扣子確實很快,這是封暄教的,對此有混雜著復雜緒的記憶,閉著眼睛,都能把他的扣子一顆一顆地解了。
最后從他肘下鉆出來時,司絨欣賞著他口一排新鮮的牙印。
很棒,報仇了。
不懷好意地往下撂了一眼。
綢很薄,已經抬頭的戾勾勒出形狀,出讓人心驚的兇悍氣勢。
司絨步步后退,笑了一聲:“夜風涼,殿下冷靜冷靜,一會兒還有正事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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