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順了!沒栽過跟頭,就不知道緣分緣分,緣難求,分難守,這是世間最不可控的東西,”皇后把團扇一揮,“他遲早要栽一回。”
花姑姑勸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殿下和公主都是有福之人,娘娘不要太心,您累了一日,奴婢一會兒給您捶一錘。”
皇后點頭:“嗯,那邊還是淑妃守著?”
花姑姑應是:“幾個太醫都是咱們的人,還有殿下派的侍衛一刻不離地看著皇上,出不了事。”
皇后出松泛之:“守就讓守吧,一會兒小廚房上點吃的,這行宮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奴婢給您面疙瘩,上點豆腐磚,咱們悄悄地吃。”
*
皎皎的月鋪在湖畔小路上,又鋪到了寬闊的馬道,再一路延至燈火不夜的京城。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從小巷中駛出來。
司絨開車簾一角,看西南角那起伏不定的火與灰煙織,這火勢在滿京城縱橫錯的錦街燈龍里,就像乍然迸開一朵不起眼的小黃花,那涌上天際又散于氣流中的,既是北昭朝堂的患,也是司絨口的一口濁氣。
沒有人能把手握在阿悍爾公主的脖子上。
與李迷笛在今夜之后,梁子是徹底結死了,或者說,在他把手握上司絨脖頸的那一刻,司絨就沒有興趣再與他維持表面的平和。
壞人要做到底,不可留一線。
這沖天的火只是司絨送他的第一份禮,司絨還要送一柄利劍攪他的心臟,這柄劍,就握在太子殿下手里。
司絨不介意做一個掌握兩面消息的壞蛋,但同時是一個極佳的合作伙伴,除非一方背棄盟約,否則不會中途更換合作對象。李迷笛說的話乍聽起來吸引人,與他聯手,阿悍爾、李迷笛、阿勒分別從北東南三面發兵北昭,一口一口吃下這頭睡獅,且不論這難度有多大,論李迷笛此人,讓他坐大,就如同讓一尾狠的蛇尾纏上自己的脖頸,甩之不去。
況且,反殺封暄……司絨看著那漸漸低下去的火,沒由來的,有點抵這四個字。
但——真刀真槍地反殺不行,下午的賬還是要算一算的。
司絨放下簾子,回頭看封暄:“我幫了殿下這個大忙,殿下拿什麼謝我?”
封暄手擱在另一側窗沿上,大半子在靠背中,只出一道棱岸的頜骨。
他一刻鐘前接了消息,找到了對下手的人,這人份有點不對勁,此時心里想著事兒,便睨了一眼:“你出人,孤善后,談什麼謝不謝。”
“司絨為的是出氣,對殿下來說,是把一個能為北昭附骨之疽的患扼殺在微末之時,怎麼算都是殿下賺啊。你派去跟著德爾的那隊人,在蜘蛛窩里撈什麼東西我就不問了,那算我送你的,阿悍爾公主別的沒有,就是大方。”
封暄聽出意思了,他擱下心里那團麻,看過來:“說得對,你幫了孤一個大忙,想要什麼?”
“不急,”司絨突然微微一笑,眼睛里有一層漂亮的,倏地翻往上,面對面地對封暄說,“我再送你一個消息,你會謝我的。”
“今夜突然這樣殷勤,”封暄把手罩在后腰,“孤先問問,孤付得起這價嗎?”
“殿下這就見外了,我們之間還談價嗎。”
“不如先說你要什麼,孤再決定聽不聽你這消息。”
“那簡單,我要殿下別,”俯,靠在他耳邊,“殿下在盯著阿悍爾,卻不知道,北昭也被暗中盯上了。”
放了這個鉤子,司絨忽然就剎住了話頭,轉而挑開他領口,手指沿著他頜線往下走,點在了他結上,話鋒一轉:“下午好玩兒嗎?”
封暄慢慢地松開手,搭在側,口微微震一下,約地笑出了氣音,如果的好勝心都用在此,封暄并不介意讓一直贏下去。
但話還是撂在這兒了,他慢悠悠道:“司絨,你這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毫不自知地對他敞開了懷。
人前司絨過不了自個兒這個坎,人后沒有什麼好顧忌的,手還在往下游移:“火在哪兒呢?”
游到了地方,不敢真,就在附近游走,兩人鼻尖相抵,眼簾半垂,漾出半明不滅的蠱人眼波,輕輕地問出一句來:“在這兒嗎?”
封暄間滾,闔了闔眼,手背青筋迸起,此時外頭由遠及近傳來車馬人聲,是到了城門口。
這個時辰,京里十四座城門關了十三座,只留福昕門供上頭的人急出急,要出城的手里都得有三衙共同批準的條子,或是上頭特發的腰牌才行。
城門口人聲喧嘩,老蒙遠遠瞧著驅車而來的九山,擰出一個笑,嘿,太子親自來了,今兒要逮這條魚,來頭還不小。
他一手一個地提著手下兵蛋:“查仔細著點兒!蛋,去請后頭的爺往邊上等等,前邊兒還得查呢。”
又扯嗓子嚎了一聲:“天干燥,小心走了火!”
這響亮亮的聲音炸在司絨耳邊,腦子一嗡,立刻停住了手,先時勾人的氣焰熄得好快,電火石間就換上了乖巧安分的面容。
九山在外面勒馬停。
“吁————”
長長的聲音遮掩了晦的裂帛聲。
想退,封暄不會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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