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卻切切實實地會到了，前一刻還陪著自己坐在馬車說笑的郎君，正在離自己遠去。

同娘親一樣，這輩子他或許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想起新婚當夜，郎君看到自己驚愕的神，氣憤地揚言要將抬回溫家，卻在第二日把自己的屋子讓給了他。

自己把他的家都敗了，他氣得倒仰，可并沒有遷怒，甚至自己著，還給買了咕嚕。

一邊罵是個敗家子，一邊又能把自己所有的俸祿給，“小娘子省著點花。”

想起他第一次牽手，嚇唬道：“我覺得小娘子很不錯……往后就委屈小娘子，要跟著我同甘共苦了……”

他并非胡說八道。

他背著翻了半座山，危難時他牽著的手，讓走在他的旁，疲憊時他給了可以依靠的肩膀。

一聲一聲的小娘子，不知不覺，早已經刻了腦海。

這番一去，這輩子或許再也聽不到那聲“小娘子”了。

馬匹越往前走，心底越慌，忍不住再次回頭，對面的那座山已被甩在了后，兩山脈相連，倒是還能瞧見。

突然看到山谷的位置升起了滾滾濃煙，心口猛然往下一墜，手腳冰涼，聲呼道：“王爺！”

聽到聲音，靖王側目，也看到了，神一凝，坐下的馬匹漸漸慢了下來。

萬沒料到太子竟然瘋狂到了如此地步，要放火燒山。

心臟“咚咚”地跳了起來，再也無法平靜，就算這般到了東都又如何，倘若郎君死在了這兒，這輩子還能安心嗎。

自來都是心頭裝不下半點事的人，又怎愿意一輩子都活在煎熬和痛苦之下。

謝家的清白，蒼天在上，自有一份公道。

想不了那麼長遠，只知道眼下郎君可能會死，不能丟下他，哪怕是一己之力，也要回去試一試。

那念頭生出來，心頭突然輕松了很多。

再也無法往前，翻從馬背上溜下，顧不得一狼狽，從地上爬起來，仰頭同馬背上的靖王道：“民懇求王爺，準許我回去。”

山火一燒，人活下來的幾率更小，靖王也在猶豫，但此時回去，不過是多送一條命。

唯一的解決辦法，便是盡快面見圣上，“溫娘子快上來，我答應過謝公子帶你去東都……”

溫殊心意已決，搖了搖頭，跪下道：“還請王爺全，我同郎君立過誓言，這輩子要與他同甘共苦，我不能食言。”

靖王愣了愣，看著底下臉蒼白的小娘子，倒是想起了年輕時與周夫人的一幕。

能理解此時的心，靖王沒再勉強，肅然囑咐道：“順著山路下去，路上要小心，避開火勢，不可與追兵正面相，若是見到廝殺后的場面，不著急尋人，當心落對方的圈套，謝公子一向足智多謀，本王相信他能暫時找到之，太子的人馬認不出你，你下山后，不要停留，立馬出城去找暗樁的人來相救。”

溫殊點頭，“民記住了，多謝王爺。”

起解開了肩上的包袱，托起來遞給了靖王，“此麻煩王爺先替我保管，若我能回來，必然會向王爺討要，若回不來，還請王爺給我父親，溫仲景。”

“好，溫娘子保重。”

快馬跑了兩炷香，再回去卻要花上大半個時辰。

天依舊漆黑，月稀薄，溫殊沿著林子飛奔而下，林子里的蟲鳴不斷，黑夜很容易給人帶來未知的恐懼。

三歲時便能徒手抓，十歲時能上房揭瓦，不是尋常的小娘子，一點都不害怕。

腳下被樹枝絆倒，索順著山坡往下梭。

接近山谷時，頭頂的樹木突然滴起了雨點，鼻尖濃煙的味道越來越近，依稀能看到前方的火。

用牙撕下一片寬袖，沾著雨水捂住口鼻，再用滕草把袖口捆，避開火亮堂的地方，繞著林子繼續往前。

雨勢越來越大，很快林子里響起了轟隆隆的雨聲。

山頭的火勢似乎也滅了，待聞不到半點煙味了，溫殊又回到了原來的山路上，不敢走正路，躲進旁邊的叢林中，小心翼翼地往前爬。

雨太大，天又黑，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兒，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聽到前方一道聲音穿過雨霧傳了過來，“給我搜，搜不到人一個都別想活……”

心頭猛地一跳，溫殊屏住呼吸趴在那一不。

半晌后沒聽到靜，才慢慢地抬起頭，太黑，什麼也瞧不見，直到頭頂一道閃電落下，終于看清了對面商隊的馬車。

一輛被劈開，另一輛側翻在地。

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一堆人，閃電太快，瞧不見是誰。

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了與謝劭分開的地方，心慌和恐懼控制不住，撲面而來。

埋頭捂住，深吸了幾口氣，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冷靜。

既然還有人留在這兒搜山，謝劭一定還活著，心頭默念一片靖王的代：“下山，出城、找人……”

慢慢地從土坡上退出來，也不知道哪兒是路，從山背的方向爬出來，進城中，天已經翻了魚肚。

落雨的緣故，街頭的店鋪還沒開，行人寥寥無幾。

雨水一淋，黏在臉上的黃土早就被沖刷干凈，裳也在上，顯出了玲瓏的線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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