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消息時，謝劭還有些不相信，想起溫二爺在城門口的神，不太像破了產。

直到黃昏時見到小娘子無打采地回到府上，提了一筐蛤蜊給他，“父親讓我分給郎君，郎君省著點吃吧，下頓就沒有了。”翌日又在靖王府遇到了一臉頹敗的溫二爺，這才相信。

破產破得還真徹底，三份職，一個蘿卜一個坑，這回都派上了用場。

花了幾日終于應付完王府的一堆幕僚，今日謝劭跟著裴卿繼續到樂市巡邏，這頭從海產的攤位上剛出來，有人喚了一聲：“謝員外。”接著又聽到了后一聲：“溫員外。”

兩位員外齊齊轉，同樣一九品服，一老一，心皆是一團復雜，對了一眼后，謝劭先上前招呼，當值之時，不能攀親，略頓了頓，隨眾人喚道：“溫員外。”

那日匆匆一面，也沒說上話，樂市與橋市不同，閑雜人多，溫二爺往前面一顆大榕樹下的茶肆一指：“坐坐吧。”

翁婿兩人相遇，自然有話要說，裴卿沒再跟上，同兩人辭別，先回了衙門。

此時已是午食的點，喝茶喝不飽，正好路過攤位，謝劭掏錢買了幾塊燒餅。

溫二爺看著他手里那只扁扁的荷包，心頭頓時五味雜陳。

之前謝家三公子在城過的是什麼日子，他也見識過。

天壤之別也不為過。

想起是自家那位敗家子把人家的家產敗的，人家沒把休了，已經是謝天謝地了，心愧疚難當，讓謝劭先去酒肆等著，自己折去了一趟對面的酒館。

再回來，手里便提了一只食盒，里頭是一只燒，笑著推給了謝劭：“回來時上藏了幾兩銀子，賢婿吃吧，吃完了回去，千萬別告訴。”

先前在城門口能接他，是迫不得已，還有些勉強，如今是真心滿意，遇上那麼個敗家的，換個人恐怕早已飛狗跳。

第42章

結果對面的賢婿卻道：“我不貪口食之，溫家如今也正值困難，溫員外給老夫人帶回去吧。”

溫二爺一聽，愈發對他高看。兒郎有沒有擔當，一落難便能瞧出來，這哪里是什麼敗家子弟，分明是他家姑娘撿到了寶。

先前兩家長輩都不在，如今他回來了，便得拿出長輩的樣，得讓今后兩個孩子相和睦，先謙虛地問道：“縞仙在府上，可有不守規矩之？”

“好。”謝劭答：“岳丈教導有方，小娘子賢惠孝順。”

家都被敗了，哪里來得賢惠，難得他還給了自己這份面，沒把那罪魁禍首揭穿，可人家不好說，自己心里得清楚。

正是飯點，多數人都進了酒館或是酒樓，路邊的茶肆里沒什麼人，溫二爺對這位開始賢婿推心置腹：“縞仙娘親走得早，家里只剩我和他兄長，又常年不在邊，遇上什麼事都得靠自己拿主意，日子一久，難免主見大。在溫家時，上頭尚且有祖母替權衡，到了貴府，沒個約束，要興出個什麼主意，賢婿還得多考量。”

謝劭大抵猜到了他想說什麼，沒讓他再繞彎子，和聲道：“上回囤糧再捐之事，殊事先問過我的意愿，實屬也沒料到后來安打仗，求糧求到了城，小娘子心底善良，心懷家國，并無過錯，事后能替溫謝兩家換來一份榮譽，三份職，仔細論起來也不虧。銀錢有價，前途無量，岳丈也不必過多傷懷。”

這還反過來勸起自己來了。

不過聽他說是征求過他的同意，溫二爺頓時輕松了不。

這樣的賢婿，哪兒去找，萬不能有任何閃失，想起兩人這樁飛狗跳的親事，不由打起了圓場：“俗話說有緣之人千里來相會，緣分到了，無論是什麼樣的形式，兩個人總會走到一起，先前我還一直想著將來的婿到底是哪家公子，不想竟是三公子。”不吝心中歡喜之，夸贊道：“能找到三公子這樣的賢婿，是殊那丫頭的造化。”

先前小娘子還在謀劃著要去尋喜歡之人，如今聽小娘子父親的語氣，這是認定自己了。

突然有些同起小娘子來，這場戲，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同歸同，卻不妨礙他繼續使絆子，聽溫二爺喚自己三公子，謝劭謙卑地道：“岳丈喚我閑頠便是。”

連小字都告訴他了，是真把他當自家人了，溫二爺甚是滿意，當下拿起酒壺，與他酒：“閑頠這名字好，來，咱爺倆喝兩杯。”

幾杯下肚，翁婿兩人的關系往前了一大步，言語之間沒了客套，親近了許多，溫二爺嘆了一聲，又道：“閑頠，實不相瞞，縞仙是被我寵壞了，脾氣倔，在家時我便也沒被所氣，但這人吧，勝在不記仇，不愉快的事也忘得快，雖說有時候自己說過的話都不記得，但換個方式向想，這樣的人不也好滿足嗎？還有一點，力好，整日樂呵呵的，一看到那張臉，自己都忍不住來了神氣，家中有個這樣的人，將來能不興旺？”

謝劭聽出來了，是想讓他多看看小娘子的好。

這點溫二爺倒也沒夸大其詞，小娘子確實如他所說，力旺盛得很，當日下值回到府上，便見其抱著一只比還高的蓮花燈籠，匆匆往外走。

謝劭剛下長廊，險些被懷里的燈籠到，手撥開一片荷葉，問道：“娘子這是要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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