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劭剛夾了一筷子青菜，還在里嚼著，裹在舌尖上的苦味配著外面的哭訴聲，簡直把他此時的凄涼和落魄渲染到了至極。

是不想讓人痛快了。

筷子一放，拉開門，不顧外面一堆人的神，上閔章，匆匆出了府。

夜里的橋市自來比白日還要熱鬧，燈火一照，閣樓上的闌檻鉤窗全是竄的人影。

閔章跟在他后，穿梭在人群，從街頭走到了街尾，酒樓暗巷里幾度飄來酒香，摧著人的意志，再多的心思，也抵不住袖筒里只有二三兩銀子。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主仆二人選了一沒人的偏僻橋梁。

謝劭背靠在石欄上，著遠熱鬧的燈火，仰頭灌了幾口閔章用一兩銀子買來了的兩壺散酒，味兒從嚨一路辣到了肺腑。

除了烈，毫無香味可言。

醉香樓的酒是什麼味兒來著？

閔章見他一口接著一口地喝，似乎也沒什麼不習慣，也從懷里掏出了一個饅頭慢慢地啃著，啃了一半，察覺到旁目，轉頭見自己的主子正盯著自己，道他是在憐憫自個兒，咧牙一笑，安道，“奴才一點都沒覺得委屈，奴才就喜歡吃饅頭，小時候想要還沒有……”

謝劭：“還有沒有。”

閔章：……

半兩銀子買來的一壺酒，勁頭比醉香樓里的‘醉仙’還大，一夜宿醉，第二日醒來，又到了巳時。

方嬤嬤端來了一碗粥到西廂房，“三今兒一早便去了當鋪，把自己的首飾抵押了出去，換了些和米回來，讓三公子吃了在府上好好歇息，回溫家一趟，看看溫家大娘子那邊能不能借些錢。”

謝劭：……

睡了一覺，日子照樣凄慘。

謝劭盯著跟前這碗彌足珍貴的粥，他何時竟淪落到了讓一個人來養，轉頭吩咐閔章，“找個人去催催老爺子和他夫人，就說他只吃閑飯兒子和媳婦兒要死了，讓他趕回來賺錢。”

可就算二爺和二夫人此時趕回來，遠水也解不了近火，轉頭朝屋里了一圈，“尋尋屋里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拿去抵押了。”

閔章抬頭便往他那張弓箭上瞧去，謝劭眼皮子一跳，“那個不行。”

閔章又瞧向了一張虎皮。

“更不行。”那是他人生中狩的第一只大蟲。

還有馬鞍。

“不行。”

那就沒什麼值錢的了，總不能把他裳衩腰帶拿去抵押。

閔章不說話了。

謝劭問，“真沒值錢的了？”

閔章想了一陣，“要不公子去找二公子吧，他還欠公子五百兩銀錢。”上次在醉香樓，二公子說好的是借。

“你覺得他有嗎。”

閔章搖頭。

那不就得了。

沉默了一陣，閔章難得說出自己的意見，“奴才覺得公子去領一份俸祿也好，謝員外還中聽。”

話音剛落，便收到了一記刀子眼。

二房破產的事總得要解決，不能讓三公子和三當真死了，早食前，老夫人把人都到了寧心堂。

溫殊今日不在，回了娘家，二房只有謝劭一人。

大房謝大爺也不在，大夫人領著幾個小輩到了場，一座下來，氣氛便與往日完全不同。

大夫人把頭偏向一邊，幾個小輩也是各自低著頭，再也不似往日那般‘三哥哥三哥哥’得親熱，個個都撇開視線，不往謝劭上瞧。

謝老夫人往眾人上掃了一眼，心如明鏡，問大夫人，“大爺呢？”

大夫人答，“王府這幾日正忙著，不開，今日天沒亮就走了。”

謝老夫人也沒再追問，直接開門見山，“二房如今的況，你們也看到了，銀錢是一分都沒了，二爺和二夫人又不在府上，你們當大伯的總不能不管，且往日府上的開支，都是二房在出，這些年花了不出去，平日里對你們，也沒幫襯，如今遇上了困難，都是一家人，相互照應，把這一關度過去。”

怎麼度？

二房這回那可是一分都沒了，破了產的。難不今后都要他們大房來養？大夫人這兩日從那發財夢里醒了過來，便一直在擔心二房會不會反過來向他們討錢。

終究還是來了。

大夫人早就想好了說辭，“不是我們不幫，大爺的俸祿，擺在眼前大家都知道，就那麼多，屋里這麼多張吃飯，算上顧姨娘屋里的，咱們大房一共幾十張，老二媳婦又剛生不久，且不說大人離不得補品供著，小的還是個娃呢，還有府上每天的開支，下人們的月例。老祖宗這兒，今后咱們總也得管吧……”苦得咽了一口氣，是真的傷了心，“你說這好端端的日子，被一個新婦敗了家，往后還讓我們怎麼活……”

弄不明白，那溫二捅出這麼大一個簍子，怎麼老夫人和老三還不把掃地出門。

聞言謝老夫人冷‘哼’一聲，“你也知道府上的開銷大，往日你們大房一家子都讓二房養家的時候，怎麼沒見你替他們哭？”

大夫人一噎，“母親這話說的，我大房這不是手頭上沒銀錢嗎……”

謝老夫人怒氣一下竄了起來，“那如今二房也沒了銀錢，你們就不活了？”

大夫人被謝老夫人一斥，不僅沒覺得心虛，隨同攤牌了，“咱們之前不是沒提醒過老三，早告訴他，庫房不能到才剛進門的新婦手上，他不聽。老三媳婦囤糧食時，我也不止一次提醒，早些賣出去，圖個穩當，可非不知足，如今敗了家底，冤誰？”掃了一眼對面的三公子，到底沒底氣同他對視，目略過，撇過頭道，“老三這不還有一份職嗎，待日后上任，也能拿俸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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