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喜鵲登枝,惠風和暢。
百年族潁川陳氏宅前,賓客盈門,華服貴族談笑風生。
曾因舊怨已十余年不相往來的南晏氏及潁川陳氏一改對立,結兒姻親。今日是晏氏前來迎親的日子,翟城中萬人空巷,皆來目睹這盛事。
人群喧囂,皆贊這金玉良緣。
晏、陳皆是族,浩大權勢下,聯姻的新人姓甚名誰反而不重要。
“晏氏長公子”、“晏書珩”在阿姒看來與旁人并無甚差別,只是一個稱謂、一次宴上偶然的意外。想必“陳姒月”三個字在那位晏長公子心中,也是如此。
像個過客,穿嫁,毫無波瀾地在侍婢攙扶下出門。
那個清潤的聲音在上方響起。
“留心臺階。”
霎時間,華貴卻死氣沉沉的空氣涌,起一道微弱的風。
這聲音真好聽,靜止的畫變得生,“晏書珩”這三個字亦開始象。
對這樁婚事,阿姒頗滿意。
比如兩族權勢相當。
再比如他的清俊容貌和這幅好嗓音,和如玉君子的名。
這本就是利益聯姻,也不曾抱著尋求真的目的,越是浮于表面的計量和權衡,越讓人覺得踏實。
阿姒姿態端雅地出手。
“有勞郎君。”
溫雅的世家長公子心地扶上馬車,潁川陳氏的旗幟迎風飄展,同南晏氏迎親的車隊匯蜿蜒長龍。
潁川到南,不算遠。
行路時,阿姒鮮面,偶爾出來,也按禮制蓋著紅綢。
第一日,外出氣。
沉穩的步聲在后響起,那個嗓音清越的郎君溫聲詢問。
“蓋著紅綢,可會悶?”
紅綢下沉默一陣,似在矜持。
稍許,婉聽的嗓音穿過紅綢:“謝郎君關心。但按禮制,禮前,新嫁娘不得面,新人更不得見面。”
溫嗓音里殘存幾l分不諳世事的怯,但語氣卻一板一眼的。
晏書珩笑了笑。
“你我之間,不必拘禮。”
但仍舊不敢逾矩,保持著合宜的距離,略一福,走回馬車。
晏書珩轉,溫的眼眸中映著的背影。郎行止落落大方,連擺搖曳的拂都著端雅和克制。
這是被世家規訓出來的端方。
好,但千篇一律。
護衛在旁慨:“夫人不愧是名門閨秀,和長公子真像!”
“很像?”
晏書珩眉梢挑起愉悅的弧度,眼眸溫,卻著寒潭水般的冷靜。
護衛讀不懂他眼神,自點頭不迭:“長公子和夫人皆出自族,是人中龍,行止端方,十分般配。”
晏書珩又是和煦輕笑。
“的確般配。”
其實,他與并無不同,都是被世家規訓后長的花木,枝椏皆照著特定姿態生長的枝椏,好而死板。
般配,但也僅限于般配。
.
馬車。
阿姒一改端莊,像個大懶貓,百無聊賴地以手支頤:“我適才可像個閨秀?”
侍婢笑道:“郎本就是族閨秀,如今刻意苦練禮儀,行止更為端方,晏長公子必定對郎更加上心。”
阿姒把玩著紅綢。
十歲前,與父親在外居,回族中六年,對于世家依舊不大懂。
原來,世家中的郎君郎們都喜歡規矩端方但死氣沉沉的人。
真是無趣……
但阿姒并不失落。
主與晏氏聯姻,是另有所圖。
話要說回幾個月前——
彼時朝中暗流涌,殷氏虎視眈眈,陳晏兩家恢復往來。
去歲秋前,潁川子弟前往南游玩,阿姒不曾同去。獨留潁川時,族中發生一些事,阿姒因此偶然得知兩個驚人的真相——原來是姑母的孩子,且阿姐和姑母的死與殷家人有關。
阿姒改了主意。
追上去南的隊伍,以陳氏長房次陳姒月的份列席宴會。
本想觀,但殷氏眾人也來了。
殷家人實在囂張,甚至讓人在酒中下藥。他們本讓和晏一郎有之親,從而破壞和晏長公子的聯姻。
阿姒察覺后,將計就計,借晏十娘拉晏書珩下水——
中藥后,被困在一廂房,是晏書珩來救。事后眾人查知是殷氏所為,晏氏面上飾太平,道年輕子弟調皮,暗地里卻開始疏遠殷家。
回到潁川,阿姒又借九郎之口說服幾l位族叔在朝中進一步離間晏殷兩家。又有中藥后被晏書珩所救一事,本就有意聯姻的陳晏兩族由此結親。
只細數來,在南時,和晏書珩連話都不曾說過幾l回。
他們其實只是見過幾次的陌生人。
但阿姒不在意。
晏十娘說,的長兄晏書珩是真君子,事實也的確如此。
他救,還顧及的清譽娶。
為了“彌補”對他的利用,為了在朝中艱難前行的爹爹、為了與同母異父的太子表兄,更為了殞于宮闈的阿姐和姑母,會好好維系這段聯姻。
不就是做戲裝端方嘛,在行。
其后整整十日,直至大婚禮,阿姒都維持著閨秀姿儀。
晏氏眾人皆對贊不絕口,稱有當年陳皇后端雅嫻淑的風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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