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從不肯輕易許人的封王賜爵來得如此措不及手,諸位閣臣當初也不敢半個字,而一旦下旨就是片刻不容拖延,近乎苛刻地迫皇子們啟程,以至於人仿佛回到了天子一怒之下洗長安的時候。
皇帝的寬容和仁慈都是尋常的時候才會對人顯,那允許人為國舉薦賢君的優容也是因為聖意未定,才任由人心浮沉,如牆頭草一般隨風俯仰,可是當他真正有了屬意之人,便是皇子們也不敢輕易違拗。
三殿下會看聖上的眼,他在長安並無多牽掛,隻有幾置辦的私產需要安排人打理,利落爽快地到去了,而曾經的太子、如今的厲王自然也不能住在東宮裏麵了,他被迫換了一宅院暫住,等待新王府的建。
寄人籬下的淒涼,不過如此,曾經的東宮儲君,今日竟也嚐到了。
五殿下蕭明輝的生母王惠妃來錦樂宮求了幾次,但是往常好說話的鄭貴妃如今卻不敢收禮,隻是勸說了幾句,讓若還有什麽事,就去紫宸殿尋聖上說話。
然而這本來就是紫宸殿的旨意,王惠妃被鄭玉磬噎了幾回,實在是沒有辦法,皇帝既然是為貴妃的孩子鋪路,貴妃臉上不出高興的神也就算很克製了,錦樂宮不得除了十殿下之外聖上將所有的皇子都趕出去。
鄭玉磬本來也不是聖上眼裏那般弱,哪裏肯做這尊活菩薩?
很是心灰意懶
了一段時間,但是礙於聖上幾乎是將東宮的位置定給了貴妃的孩子,倒也不敢過分對鄭玉磬不敬,隻是借口春日裏了一場風,將選秀的事都給了鄭玉磬。
吳麗妃知道太子謀逆之後,聖上之所以抬自己的位份,是不願意將廷的權力悉數給王惠妃,但是有了鄭貴妃之後,失去了作用,見王惠妃壁,隻是向聖上請旨,讓自己的兒子婚之後過三日再離京,憐惜自己做母親的一片心。
皇帝對這一點倒沒有不答應,到底是自己的兒子,也要給臣子家中麵,隻是礙於私心,並不願意如當初那般為了廢太子和二皇子、四皇子與如今的楚王那樣大大辦,倉促婚,說得過去也就算了。
鄭玉磬這一遭卻是最忙的,得管著七皇子的婚事,還得心為聖上選秀,本來想再從嬪妃裏麵選幾個九嬪位份的出來協助,但話傳到紫宸殿,聖上卻道了一句不必。
元柏如今在地上爬來爬去,聖上將他放在錦樂宮已經打掃幹淨的庭院裏麵,上麵鋪了的地毯,這個新冊封的秦王在地上毫無天潢貴胄的形象。
侍們怕熱壞了秦王殿下,宮人們也擔心這孩子的被日曬痛,時常挪地毯,省得他爬出樹蔭。
而聖上與鄭玉磬倚在同一張竹榻上乘涼,錦樂宮的宮殿宏大,僅次於紫宸殿與立政殿,後麵還種了幾棵果樹,五月節的
桑葚再應景不過,而已經開落了的梨花結出小小的果子,等待著秋日的收。
皇帝偏那芭蕉叢的風景,人取了芭蕉為自己的小兒子遮日頭,偶爾自己興致起來,也會起去抱他到高,摘幾顆桑葚給他。
聖上仰躺在綠葉覆滿的枇杷樹下的竹榻上,而鄭玉磬沐浴過後側臥在他的裏,以手支額,為聖上輕輕打扇。
這些枇杷樹是孝慈皇後去世的時候張貴妃在後殿種下來的,但是如今樹倒是鬱鬱蔥蔥,但是錦樂宮換了主人,聖上將枇杷樹雙間行,取其夫妻相諧恩之意,常與如今的鄭貴妃坐著乘涼。
襴與半繡了纏枝花卉的綠羅覆在一,同樣是質輕的薄綢,混合了原本的。
發式簡單,白苧蘿襯得更像是從諸暨走出來的沉魚西施,嫋娜輕盈。
夏日裏經常以溫水沐浴,很用氣味濃烈的香花,但是上卻似乎有悠悠涼意與暗香,聖上與這樣一塊涼玉偎在一,專心致誌地去剝枇杷果,喂到鄭玉磬口中。
“聖人今年怎麽不選秀了?”鄭玉磬抱怨道:“您不選秀,我倒是能清閑一些,但是隻怕外麵的人又要傳我善妒了。”
鄭玉磬低頭去俯就聖上,輕輕地一咬,將清甜的果和水卷到口中,皇帝喂食看起來倒是不錯的,但是又不好果流到哪裏都是,弄髒了聖上的袍,差點沒嗆到自己。
隻
是這樣,聖上去拿帕子拭自己已經沒有沾染多果的手指,難免瞧玉容微紅的模樣略生出些白日不該有的想法。
“朕今年想停就停了,廷的人已經足夠了,暫且又沒有放人出宮的恩旨,選那麽多人進宮白白浪費國庫的糧食,又了一堆怨婦。”
聖上調整了一下子,見鄭玉磬臉上像是火燒一樣,如般紅,在頸側呼吸綿長,等到那脆弱的栗,才心滿意足地啄了啄,“要是貴妃肯俯下來像朕服侍你那般盡心,朕隻怕都出不去錦樂宮的門了。”
“話雖然如此說,可您總不去旁的嬪妃那裏,難免廷的姊妹說我不賢惠,”鄭玉磬看見聖上瞥向自己前的眼神,沒好氣地用團扇敲了聖上的額頭一下,嗔道:“咱們的秦王可在眼前呢,您心裏想些別的事。”
聖上卻不惱,隻是借著寬鬆的握住,自己,“音音懷著孩子的時候是怎麽同朕說的,咱們兩個以後便如夫妻一般起居,你孕期總將朕往外推也就算了,坐足月子之後可是要親自伺候夫君,以後再不假手於人的。”
總是將自己往別的宮裏推,偶爾卻又有些琢磨不的反悔吃醋,他不知道該怎麽憐才好:“你上才添了些盈韻味,哪裏還能再持這種事費心,把人又瘦回去?”
“燁兒的婚事辦了就了,他這輩子都未必能
回京第二次,你又不是他親生母親,大辦也不過就是那麽一回事,後頭朕還有幾位公主要勞煩音音持,你個個都這麽上心?”
鄭玉磬那個時候對自己隨口說的謊話本沒有印象了,聖上鍾於自然對元柏而言沒有任何壞,隻有無盡的好,但是卻有些吃不消。
“咱們有了元柏便夠了,又不要第二個孩子,就是要,也沒有您那個要法。”
鄭玉磬的手心都覺得熱起來了,俯笑道:“聖人怎麽就像是貪吃的饞貓,夜裏怎麽也不夠似的,晨起人報曉,還得再人送避子藥進來,您不,我都。”
也就是偶爾生病吃藥和每月小日子的時候消停一些,折騰起來的時候便是與秦君宜新婚時也沒有那樣的氣神,聖上每每瞧承恩不勝,就勉強住子,換著花樣伺候人,等開口求的時候再來。
但是聖上為晨妝打扮,卻總說氣更好更妙,一看便知道是勾完男子元氣的狐貍。
“那避子藥吃多了,您用早膳口中就不泛苦嗎?”
“音音的香甜,就是再苦也過去了,”聖上瞥了一眼玩得高興的兒子,低聲道:“左右朕為他請了好幾個母,總不會委屈到他。”
自從坐完了雙月子,就沒有空閑去喂元柏了。
鄭玉磬紅著臉啐了他一口,卻被聖上按住了,聽見枕畔的男子說笑,擔心他真想在這種地方做出些出格
的事。
“其實朕很想和音音再有一個可的小公主,再是個皇子也好,”聖上頓了頓,著歎了一口氣:“隻是你子還是要調養,想一想你生孩子那樣疼,還是等以後再說。”
元柏一個人太孤單,他是知道皇室兄弟難得善終,私心裏其實不希他的音音再生養皇子,隻是若有一個聰明伶俐的公主,不單是自己多了一份牽掛,也元柏有一個緣親近的妹妹。
皇室開枝散葉總是第一等大事,鄭玉磬起初以為聖上是不準備吃避子藥了,心裏一,沒想到卻是這樣的說法,稍微鬆了一口氣,“聖人要是想要公主,想來東門之外,佳麗如雲,能生的多的是呢,您也不用服藥了。”
鄭玉磬知道自己也不能太賢惠,偶爾也得有吃醋的樣子,伏在聖上前:“孕期辛苦,就不能伺候聖人了,我才不要再懷孕,我想一直伺候聖上。”
“雖曰如雲,匪我思存。”聖上淡淡一笑:“音音為什麽總會覺得朕離了你就要去尋別的嬪妃,有了你還不夠嗎?”
聖上笑著啄了一下,見鄭玉磬怔在那裏,心下微,隨後從鄭玉磬的手裏拿了那柄團扇在手中把玩,那輕羅小扇上畫著人出遊,卻配了一首詩經鄭風,大概是下麵人的巧思。
城東門外的子多如雲,卻都不是我心上人,隻有那個白綠裳的人,才人喜歡想親近。
如果不是鄭玉
磬這樣含酸拈醋地提起懷元柏時候的舊事,聖上都記不起來,自己上一次踏足立政殿是什麽時候了。
他曾經以為即便是自己那樣敬元妻,也合該有後宮三千,坐擁佳麗無數,這本就是許多男子的夢想,聖上從前倒也不否認這種作為天子該有的,但生死之際的剜心痛楚,卻他明了自己也並非必得有這些子不可。
不過鄭玉磬自從生育之後雖然照舊生疏,但是在爭風吃醋上竟也看得淡了,他與親昵繾綣,不見多麽喜歡,他有時心中別扭,留宿紫宸殿不去瞧,也不見會來請自己。
竟像是將心思都放在廷與他們唯一的孩子上一般。
“音音的團扇看著工筆細,這幾句詩配的也好,隻是朕忘了是哪送上來的,回頭吩咐人打賞。”
聖上不再說起重新有孕的事,隻是看著力充沛的元柏,不覺有些慨:“也不知道元柏什麽時候才會長大,等咱們元柏娶太子妃了,音音再盡心盡力地持大婚,說不定第一年咱們就能吃上皇孫的滿月酒了。”
“小孩子見風長,快著呢,我印象裏元柏還是紅紅皺皺的小老頭,一轉眼便會翻、會爬,也知道人,”鄭玉磬說起孩子,麵上真心實意的笑容,“隻是他玩,這些時日曬黑了,上得洗兩三遍才幹淨,真真是人嫌棄死了。”
“自己的孩子有什麽好嫌棄的
,”聖上起去抱元柏過來,“不過小些也有小些的好,等孩子長大,朕也就老了。”
鄭玉磬雖然對聖上淡淡,可是聽了這話也有些酸,跟著踩了木屐下榻,去瞧在樹下和宮人母們玩得正好的元柏,玩笑道:“聖人是不會老的,反倒是我年近三十,徐娘半老,該當廢黜。”
聖上淡淡瞥了鄭玉磬一眼,從地上將胖乎乎的元柏抱起來,這個孩子唯一不像鄭玉磬的一點就是滿月之後就吹鼓起來似的白胖,比他的母親好養。
鄭玉磬本來以為是不是自己同聖上對這個孩子太過溺,但是太醫的解釋說,兒隻要不是胖得過分,也沒什麽壞,現在是長不長高,等到秦王到了條的年紀,飲食控製些,又有治國齊家的那一套要學,不會有什麽影響。
“元柏果然是對得起吃的那些東西,竟然這樣壯實,”聖上將他架到了自己上,哄著鄭玉磬高興:“倒是音音,吃的都不知道哪裏去了。”
他這樣高的量,元柏被他頂在肩上視野廣闊,竟然也不覺得害怕,反而看著母親咯咯笑起來了。
鄭玉磬擔心聖上將這麽小的孩子扛在肩上會對元柏不好,他手腳沒力氣環不住,而且這舉實在是有失君王的威儀,正想湊近些把那個小胖子從聖上肩頭弄下來。
但是見他對上自己張了口咯咯笑,一個沒忍住,竟然也以袖遮麵,笑到沒有力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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