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宰相府裏也有幕僚,這些大多數不用他們親自手,麻煩些便麻煩些。
那侍應了,但沒有聖上明確的旨意,他還是有些害怕,“總管,您說聖人醒來之後會不會……”
“等著吧,”顯德打斷了他,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有心思去想書房裏相公們的想法了:“貴妃娘娘生下了皇子,以後書房裏有的鬧呢!”
長安縱然繁華,可除了那幾個重要的節日,聖上很會額外放燈和燃火樹銀花,當明燈被軍齊齊點燃的時刻,沒睡的人家幾乎都披了裳起來,和坊的鄰居一同賞看。
聖上得了新的皇子,這樣的消息除了朝廷重臣,平民是無法知道的,隻能互相議論猜測宮中到底是又有了什麽喜事,以至於聖上會這麽高興。
很快,消息從“聖上新得了一件稀世珍寶”傳了“聖上派出去的軍隊新剿滅了一個鄰國”。
就在這樣難得的歡騰裏,清平坊裏卻獨有一院子鎖房門,連燈燭都沒有點,仿佛絕世獨立。
不過在眾人的印象裏,這個小院子裏住著的一位男子一直不太好,另一位不解風,或許早早便
睡了,注意不到這樣的盛況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然而裏麵被認為早已經睡下的男子,現在卻正站在皎潔月之下,凝長安燈火最集,靜默不語。
月影下的男子長玉立,蒔弄那一枝被養在土裏的桃花枝。
他作為秦君宜離開長安時是一個不冷不熱的日子,像是隻饜足的貓兒一樣,又像是魚兒一樣不溜手,嫵滿足地吮去他眼角的淚,吃驚又得意:“原來郎君這裏真的這樣敏,親一親都不?”
但是當他作為衛皓奉命到外地,再度回到長安城的時候,大概已經生產了。
同住一的宇文高朗正在月下劈柴,他是個鰥居的武夫,雖說三殿下從來沒有薄待他,但他自從喪妻後再也沒有續弦的心思,因此蕭明稷安排他與這位衛郎君同住。
說是這位衛郎君比較弱,須得一個人幫扶些才能過下去。
然而單獨請仆人服侍,殿下又不大放心,因此將這個人安置在了他的住,一來武的住方便蔽衛郎君,二來也不他日練武,一筋似的,把腦子都練沒了。
殿下因為一些原因不好將衛郎君放在自己邊,所以放在他的邊,做事也方便一些。
他抬頭看了一會兒夜空中的熱鬧繁華,見“衛皓”正在替桃花澆水,難得留天上的絢爛,不覺微有些奇怪:“衛郎君,你們這樣的文人墨客,這個時候不該喝些酒,詩興大
發嗎?”
好像良辰景,這些不太得意的文人墨客都容易生出比較悲涼的緒,借景寫人,傷懷才不遇,但是衛皓卻從來不這樣。
他識文斷字,做事也常有妙策,但好像從沒見過他寫詩作詞。
“這有什麽好作詩的?”秦君宜啞然一笑,將手中水瓢放下:“詩詞是有閑人做的,我這個人從不寫這些東西。”
“那你就不好奇外麵發生了什麽事?”宇文高朗自己便經常被同僚說無趣,但覺得衛皓可能比他還無趣:“今天又不是過年過節,前天好像聖駕還出行了,今夜就放鐵花,這是什麽道理?”
高大的宮牆隔開了兩個世界,悲喜互不相通,外麵的人想象裏間的森嚴與奢華,裏麵的人向往宮外的天地廣闊。
“不外乎是聖人得了珍寶、邊關傳來大捷……”秦君宜緩了緩氣,苦笑道:“又或者,是得了皇子,這也是最有可能的。”
隻有那個聖上最鍾的人生了皇子,聖上才有可能這樣恨不得立刻昭告天下般的大肆慶祝……他昨夜裏驀然有些心慌,卻沒往那方麵去想。
若是也死在了產房裏……那從此他在塵世間大抵也再沒有什麽值得去恨的牽掛了。
他想了想,那個至高無上的男子給予所有最好的東西,也得償所願,還能有什麽值得人去擔心的?
但是果然,在他什麽也不知道的況下,便經曆了一場驚心魄的生死。
但是
今天,聖上便沒有上朝。
他即使是當年也隻是正八品,沒有上朝的資格,但是觀察晨起的車轍卻不難發現車痕並無幾條,不似有貴人路過的樣子。
聖上並不算是耽於的君主,也還算康健,庭春無數,也不見為誰誤了朝政。
除非是貴妃生產,又或者是宮裏有資曆以及與聖上好似先皇後的人去世,聖上才會特意輟朝。
“你怎麽知道?”
秦君宜盡量控製著自己不去想如今宮裏的鄭貴妃到底是何時有了孕,那個孩子有沒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自己的骨。
“猜測罷了,左右你明日到吏部述職後也要去殿下府上拜見,問一問便見分曉了。”
秦君宜若有所思道:“不過三殿下明日的脾氣可能會很差,我勸宇文兄還是小心應對為上。”
宇文高朗有幾分驚奇:“衛先生也有許多時日不曾見過殿下了,你怎麽知道殿下會生氣?”
“聖上遲遲不肯重提東宮之事,恐怕就是為了等著這個孩子,如今聖上怕是要議立太子,卻突然又多了一位皇子,殿下自然不會高興。”
秦君宜知道宇文高朗是個武癡,對蕭明稷一向忠心,所以才安排自己同他在一,隻是簡明扼要解釋了些,“不過都是我一家之言,我姑妄說之,你姑妄聽之罷了。”
無論那個孩子是誰的,總不可能是蕭明稷的,那位三殿下連中宮嫡出的太子都能算計,一個小娃娃
並不放在眼裏。
可是若這個孩子是鄭玉磬生的,那便有許多不一樣的樂趣了。
宇文高朗見這位衛先生說著說著忽然就笑起來了,稍微有些莫名其妙,但想一想殿下明日還要見自己,萬一明日真的說錯話被罰,今天總得把煮飯的柴砍夠了,省得把殿下代的這位郎君給著。
……
鄭玉磬醒來的時候正是夜間,上疼得不行,連轉頭都十分困難,隻能半啟眼眸,失神地著帳頂。
昏黃的燈刻意照顧了帳裏累極而眠的人,但是勉強還能看清自己麵前的一小塊地方。
要暈過去的時候疼到完全不知道人事,竟然有些忘記了,自己是怎麽把這個孩子生下來的,那個孩子真的已經活下來了麽?
費力想要移一下手臂,自己的小腹,但是稍微了一下,疼得立刻||出聲。
“這是怎麽了?”
鄭玉磬聽見一個悉的聲音,但是那個人現在不應該出現在這裏才對。
聖上半掀了床帳,作輕小心,麵上雖說也憔悴了幾分,可是不掩關切:“音音,是子哪裏難,還是口了?”
他眼中關切殷殷,手想要去帳中的佳人,然而還沒等到的麵頰,鄭玉磬卻先一步將頭側了過去。
仿佛寒冬臘月,有人直直潑了他一盆冰水。
“聖上怎麽在這裏?”鄭玉磬沙啞著嗓子問道:“您是天子,這裏汙穢太重,您不該在這裏待著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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