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早些聽說,就不要您封我外祖父了,”云瀅側過去仰頭瞧他:“我從家這里得到的比旁人都多,旁的娘子都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已經得到陛下的寵了,家便是不追封我的族人,其實也沒什麼。”
“可是圣旨已下,朕總不能朝令夕改。”圣上被這樣一番話說得心緒紛,笑地將攬近了些:“朕做這些令你心中歡喜麼?”
云瀅微紅著臉點點頭,皇帝賞賜人并不是隨口吩咐,總是帶了一些用心的,而這種旁人愿意為了自己而破例的寵也稍稍能滿足那份虛榮心。
本來這樣的位份能父親得一個封爵就很是耀門楣了,父親與叔伯十年、乃至二十年寒窗苦讀得到的功名利祿,尚且不如這短短幾個月侍奉皇帝帶給整個家族的多。
“承蒙家圣恩,我家里才出了頭一位國公呢!”
云瀅看著圣上在瞧,稍稍別過頭去,覺得圣上的眉眼似是有些奇異的力量,與之對視久了便會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想著挨近他略帶了木犀香的齒,離他再近些:“可惜家里沒個兄弟,也沒有能承襲爵位的人,我外祖家人丁似乎也不興旺。”
“你的父族尚且算得上是書香世家,但母族反而弱一些,朕擢升他們,也是給你做臉。”
圣上今日正是來同說這些的,他倒是不在意韓國夫人同云瀅說這件事來奉承,“前朝相公們再怎麼說,這件事也是定局,朕難得破一次例,如何行事還要他們來教嗎?”
“阿瀅,”的距離本就親,他這樣起來又有幾分格外的親昵,他說話間帶了些人安心的繾綣:“廷雖然規矩森嚴,但朕更愿意你過得輕松些。”
他的后宮已經不算多了,甚至有一部分朝臣還會因為擔憂皇室子嗣而覺得皇帝實在是不應該停了今年的大選,他在廷之中沒有夜夜同嬪妃親昵,一晚上召幸好幾個,連皇后與嬪妃們所奉上的養,幾乎也不曾中意留心過,偶爾為一個人破例算得了什麼。
比起先帝對太后家族的破格離譜,這些幸還不至于亡國敗家。他是個注重規矩的君王,但也愿意為了高興開一次先河。
“家這樣,難怪外頭的人把我傳得像是褒姒妹喜一般。”云瀅被他的話說得心中滋生歡喜,但是面上卻得很,不肯他看出來:“圣上這麼做,就不怕將來史秉筆直書,有損陛下圣明嗎?”
“若是他日史書工筆將對朕的褒貶全系在對待后宮的態度上,那也是因為朕沒有旁的政績可以書寫,而不是因為你。”
圣上深深地瞧著,神平靜,“做這些本來就是為了你高興,你覺得歡喜便夠了,外面相公們知道朕疼你,將來大節日的時候命婦宮也不敢輕慢了你。”
云瀅的父親好歹是中過進士的,哪怕是家底薄弱,皇帝稍微有心擢升一番他的職,不是墓志銘翻新的時候寫的長些,傳出去也給增添彩,母親做過舞姬也沒什麼打,只要他想,下頭總有人絞盡腦地圓。
那些命婦有好些都是出于世族門第,與云瀅也說不上什麼話,在自己這里雖然蠻,可在廷里仍是得有許多顧忌,沒有得力的幫手,膝下又沒有子嗣,自然不大人瞧得起。
他終究不能每日都到宮里來走一走,因此更要在遇到的事上強些、特殊些,才好人知道是有多麼珍貴,多君王的重視與寵。
太后病重,張相自知這棵大樹不日將傾,早沒了十余年前扶持太后垂簾聽政時的一意孤行,也不敢太惹惱了皇帝,外朝的權柄慢慢回歸到皇帝的手中,他也有能力去給自己喜歡的子一些額外的殊榮。
他沖齡即位,如今年正而立,已經不再是被珠簾后之人從朝政到婚事都管控著的年君主,君威日重,臨朝十余年,他固然已經沒有了年時期的鮮怒馬,但也懂得君王需要虛懷若谷的同時,也須得有些強鐵的手腕。
雷霆雨,皆為天恩。他坐在座之上,愿意警惕自,克己復禮是一件事,但想一個娘子的家族因此興起也不是不行,他愿意廣開言路,納諫如流,但他不愿意的時候,也可以不這樣做。
連這樣一點尊榮都沒辦法到,那這個皇帝的位置未免也有些太無趣了。
“家做這些,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回報。”
云瀅枕在他的懷中,突然就想起來韓國夫人同自己說的故事,“我聽夫人說起《戰國策》,魏王聞龍君泣,遂布令四境之,有敢言人者族。原來還覺得十分欽羨,現在覺著倒是沒有這樣的必要。”
魏王與他寵的龍君共同垂釣,龍君有而發,慨君恩盛大,又如流水,匆匆而逝,魏王責備他不早些相告,立刻布令四境之中再敢向他獻的人都要家族遭傾覆之災。
當時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幾乎覺得不可思議,但是現在想一想,卻并沒有這樣的必要。
君王的幸原本就是如此,他要給予的東西一定要是天底下最好的,沒有必要去羨慕龍君,因為魏王不過是一方諸侯,而天子所能給予的幸榮寵,遠比一個諸侯王更要強勢得人沒法去忽略。
想要奢求,這份君恩永遠停留在自己的上。
“韓國夫人博學,奉承起人來也是彎彎繞繞。”圣上被短短一句說得心中熨帖,含笑相問:“那阿瀅覺得朕同魏王比起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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