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牢房與其他地方的牢房并無不同,除了結實的牢門鐵鎖便是殘酷的刑。漫夭剛被推進牢房,一個纖瘦的人影就急急朝撲了過來。
“主子!您去哪里了?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茶園怎麼會有那麼多尸?您有沒有傷啊……”
是泠兒,一見漫夭就發出一連串張的詢問,漫夭聽了心頭一暖,輕輕拍了拍的手,微微笑著道:“我沒事。”
泠兒這才松了一口氣,告訴漫夭,他們早上一進茶園看到滿地都是尸又找不見,嚇得要死,正準備報的時候,就有府的人上門不由分說地把園子里的人都抓到了這里,只有蕭煞還沒被抓進來。
周圍牢房關著的茶園其他人都圍過來,急切道:“公子。”
漫夭安道:“放心吧,都會沒事的。”
的神鎮定從容,明澈的眸子有一種讓人心安定的力量,眾人都靜了下來。漫夭的目落在對面牢房里唯一看不出焦急神的沉魚上,沉魚見過來,笑了一笑,表示對的話深信不疑。漫夭點頭,開始思索昨晚那些被宗政無憂稱之為烏嘯門的黑人到底是誰花錢雇請的?而那十幾名黑人在園子里頭就已經被全部殺掉,那昨晚在茶園外頭跟蹤的又是什麼人?宗政無憂一向不上早朝,離王遇刺的消息如何傳到臨天皇的耳朵里?以至于那麼早刑部就派了人去園子里頭拿人,是不是太奇怪了?
“你們被抓進來以后,他們有沒有開堂問審?”漫夭問。
泠兒搖頭。
漫夭心中微沉,他們抓了人關在這里一整天什麼都不問,在等什麼?或者,在等誰?
“主子,我們真的沒事嗎?”泠兒見臉有些變化,不由擔憂問道。
漫夭蹙眉,輕聲道:“如果刑部真想查出刺殺離王的幕后兇手,那我們頂多在這兒呆上兩三天即可出去,怕只怕……”說到這里頓住,泠兒瞪大眼睛張地著,等著說下去,漫夭卻沒再往下說。怕只怕他們嚴刑供,要的不過是替罪羊,那們想從這里走著出去,只怕難了。
泠兒等不到下面的話,但看凝重的面也意識到了是不好的事,便低聲說:“大不了,我們就亮出份,看誰敢主子一毫?”
“不可。”漫夭眸一變,立刻阻止,沉聲囑咐道:“你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我的份,絕對不能說出來。”
泠兒奇怪的問:“為什麼啊?”
漫夭凝眉,眼沉了幾分,緩緩道:“因為我的份很敏,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泠兒眨了眨眼,表示不明白。漫夭嘆道:“離王善謀略,上次用計大敗北夷國,令諸國心生忌憚。此次聯姻,皇兄之所以選擇離王,很難說其中有沒有這個原因。而我嫁過來之后被他拒婚,皇帝有意更換人選,我卻爭取了半年時間……如今離王在我的茶園遇刺,若這時讓人知道我的份,難免會引人猜疑。而真正想殺離王未遂的背后主謀還不借此機會大做文章?弄不好,還會引發兩國爭端。”
“這麼復雜啊!”泠兒呆住,又問:“那我們怎麼辦?”
漫夭沉默片刻,緩緩垂下眼睫,目幽深而迷離,輕聲道:“現在,只有一個人能救我們……”
牢房的空氣暗,散發著一霉味。沒過多久,漫夭又到頭腦昏沉,雙頰發熱,以至于蕭煞扮作送飯的獄卒混進來的時候,都沒認出來,等認出來以后,悄悄在蕭煞手心寫了一個字,蕭煞愣了一下就走了。到了晚上,漫夭的子又燙了起來,似乎比昨晚還要嚴重。泠兒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拍著牢門對外頭大:“來人吶,快來人,我們主子生病了,快幫我們請個大夫。”
“喊什麼?喊什麼!”獄卒罵罵咧咧地過來,喝斥道:“再吵,老子上鞭子伺候!你以為你們是誰?病死了更好,都死了老子就不用這麼晚還守在這兒了!”
“你,你你……”泠兒被氣得說不出來話。漫夭無力擺手道:“算了,說什麼都沒用。進了這里,他們就沒打主意讓我們活著出去。”
泠兒氣呼呼地對著獄卒的背影啐道:“狗仗人勢!以后別讓我到你們!”
是夜。
漫夭背靠墻壁,正坐在地上昏睡,突然被一盆冷水潑醒,子一抖,還未作出反應,就已經被人架了出去,聽到后傳來泠兒慌的聲音:“主子,主子……你們干什麼?你們要帶我主子去哪兒?”
漫夭被帶到一間刑房,幾十種刑依次擺列在那里,每一種都足以讓人生不如死。火爐里的火燒得很旺,滋滋地濺著火花。被衙衛像扔破抹布似的仍在了地上,漉漉的頭發凌著面頰,手腳麻痛,渾無力。勉強抬頭,看到面前站著一個人,穿服,型碩,長著一雙斗眼。
“余大人!”漫夭警戒的著他,皺眉問道:“白天你們不開堂問審,這三更半夜的把我帶到這兒來是什麼意思?”
刑部尚書余大人彎腰奇道:“你認得本?也好,那本就不用再跟你多費口舌。這是你買兇行刺離王的罪狀,只要你識相一點,乖乖地簽字畫押,就可免皮之苦。”
一紙認罪供詞扔在面前,掃了一眼,忍不住笑出來。沒有啟云國公主的份,他們竟就給安了個北夷國細的份,想不死都不行。
漫夭譏笑道:“我還以為余大人至要走個過場,想不到,連審都不用審,就直接我認罪!”
“此事無需審,已經很明確了。”余大人表冷。
漫夭困道:“明確?不知余大人從哪里得知的我是北夷國的人?可有證據能證明我的份?”
余大人道:“就是因為查不到你的份來歷,你才更加可疑。”
漫夭嘲弄道:“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敢我認罪?你也不怕抄家滅族?”
余大人一怔,臉微微變了,“你好大的口氣!你是誰?”
漫夭不答,偏過臉去。
余大人看著故意展現出來的傲慢又篤定的神,不有幾分猶豫,暗自思量起來。漫夭心還未落地,余大人后方向突然轉出一個人來。
那人冷冷地說:“別跟他廢話!余大人,你難道看不出來他在拖延時間嗎?”
漫夭一見此人,心底狠狠一沉,眸瞬息萬變,低聲道:“太子!”
果然是臨天國太子宗政筱仁,他一出現,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你連本太子也認識?”太子慢慢走到
面前,蹲下子看,一雙細長的狐眼睛,暗中流轉著毒狠辣的算計。
漫夭想不到他竟會親自出面!由此可見,他是多麼害怕被臨天皇得知此事是他所為。還沒回答他的話,太子已然冷笑道:“既然你認得本太子,那本太子更不能留你。不管你是誰,今天這罪狀,你必須得認。來人,讓畫押。”
說完,他站起走到一側的火爐旁,拿起一被燒得通紅的烙鐵,回冷笑道:“如果不肯,就拿這些東西好好伺候著。”他將那通紅的烙鐵往面前一擲,火花四濺,滾燙的熱浪撲面而來,灼得軀不由自主的了,慌忙閃避開。
心魂未定,已有獄卒撿起地上的烙鐵朝步步近,漫夭子乏力,手心布滿冷汗,抬頭盯住太子,眸一轉,咬道:“你以為只要我認了,你就平安無事了嗎?太子殿下,我不妨告訴你,其實離王早已經知道買兇殺他的人是你。那晚,烏嘯門的人才剛剛手,他就已經知道了。而且,他還知道太子曾找過無樓,但是無樓并沒有接這筆生意,所以太子殿下退而求其次,又找了烏嘯門。”
太子目一震,臉頓時大變,欺過來,一把住下,急切問道:“你說的是真的?你又是怎麼知道的?他連我找過無樓的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漫夭肯定道:“是,我親耳聽到離王對蒙面黑人說的。所以你殺了我也沒用。”其實并不確定。無樓的信譽在江湖中首屈一指,無論生意做沒做,他們對于找上門的顧客份更是能做到絕對保,沒有可能泄出去。宗政無憂從何得知又或者他是不是真的知道這件事,不敢肯定。不過有一點,對于自己當初找無樓查探消息時沒用啟云國公主的真實份的決定是對的。
“什麼?是他說的?”太子眼中閃過一慌,他放開漫夭,起踱步,步伐凌著焦躁。
“太子……這……”余大人也有些慌了。
太子卻停了下來,眼幾轉,最后忽然抬頭笑道:“他知道又怎樣?他不會告訴父皇,這是他欠本太子的。余大人,你趕快把理掉,別留下禍患。”
漫夭一愣,轉了半天,還是逃不過去。
余大人命人抓住漫夭,強迫按下手印,漫夭渾乏力,本掙不得。著認罪狀上鮮紅的指紋,似乎聽到了手起刀落的砍頭聲音,這下子,更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太子這才滿意地走了,走之前叮囑余大人做好善后,茶園里的人一個都不能留。聽得漫夭氣憤之極,撐坐在地上,十指握,著他大步流星地走出門口,消失在視線之,還在想,蕭煞怎麼還沒出現?是不是那人不肯救?如果那人不救,那是不是還要堅持不說出份,等著被冤死?
漫夭顧自思索,忽聞余大人“誒”了一聲,奇怪道:“太子殿下怎又回來了?”
太子的確回來了,只不過,他是慢慢退著回來的。退到門口之后,漫夭看到有把劍抵在他嚨口,余大人也看到了,臉大變就要喊“有刺客”的時候,冷炎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余大人那聲“有刺客”愣是哽在嗓子眼沒喊出來。
再往后,漫夭看到了離王宗政無憂。
他的臉依然俊絕倫不似凡人,他的眼依舊邪妄冷酷似地獄閻羅。他淡淡的淡淡的朝看了一眼,就覺得那只已經踏進棺材的腳被生生拽了回來。凝在口的那一口氣終于松了,子便再無支撐,朝地上倒去,倒下之前,笑著對他說:“你……終于來了……”
清晨的第一縷,過樹梢的空隙,照進半敞著窗子的寬敞房間,著茸黃的暖意。
宗政無憂坐在床邊,側頭凝視著沉睡中的子平靜和的睡。睡得真是安穩,安穩得讓人妒忌。想到暈倒之前的那句話,宗政無憂心里劃過一異樣的覺。
說:你終于來了!
怎麼那麼肯定他會去救?如果他不去呢?會怎麼辦?
宗政無憂手端過一只藥碗,等著睜開眼睛。
也就是在這個時間,漫夭真的睜開了眼睛。一睜眼便看到安靜的坐在床邊的男子,他背靠床欄,端著藥碗,微微偏著頭,邪眸深邃,靜靜的凝視著,眼溫。
漫夭呆了呆,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連忙又閉上眼睛,等再睜開時,眼前景沒變,宗政無憂還在,那被認作是不可能出現在他那雙邪妄雙眸里的溫也還在。
“離王…..殿下?”看了他數秒,才不確定的問。
宗政無憂目不變,懶懶地嗯了一聲,嗓音低沉磁,對說:“你醒了。起來,喝藥。”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角微微勾起,有溫的笑意從他好看的邊一點點漫開。
漫夭看得愣住,這樣的笑容在看到他第一眼時曾想象過,但自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起,就認為,他的笑容可以是嘲弄、譏諷、冷笑,絕不可能會是這樣的干凈而溫暖。是什麼讓他在一夜間改變了對的態度?而且還改變得這麼徹底!
漫夭警戒地坐起,用疑的目打量著他,沒有接藥碗。
“殿下為何會在我的房里?”問,問完立刻覺得不對勁,如果真是在的房里那就壞了!連忙打眼一掃四周,鵝黃質錦被,楠木大床,半圓形鏤空雕花屏風,白玉青花細瓷裝飾……這哪里是的房間!
“這……我這是在哪里?”其實不用問,已經知道了。
宗政無憂笑道:“本王王府。這座院子以前沒有名字,以后就漫香閣。”
漫香閣?他這是什麼意思?漫夭蹙眉,一肚子的疑問。
“你……”猶豫著開口,想問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問什麼。因為宗政無憂此刻的表是那麼的自然,自然得好像他們之間本就該是如此一般。他坐在的邊,半垂著眼,姿勢慵懶,目和中出的深邃,像是致命的漩渦,吸引著往里沉陷。
原來有些人,溫起來比殺人時更可怕。漫夭慌忙移開目,一顆心竟怦怦直跳,控制不住。大驚,忙轉過頭去。明明早已過了懷春的年紀,也經歷過的波折和男人的欺騙,沒理由會為一個眼神一個笑容而了方寸!定是病糊涂了,抵抗力變得薄弱。
這樣想著,殊不知,病容中略顯蒼白的自己蹙眉頭、輕咬下的模樣是多麼的。
宗政無憂目一,像是了蠱,將藥碗送到自己的邊,含了一口藥,然后扳過的臉,覆上的雙。
心尖皆是一。
漫夭瞪大眼睛,腦子里有片刻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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