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本宮需要借酒澆愁?”蕭璃看著手里的酒壇,沉著臉問。
來了來了,一不高興就‘本宮’,‘本宮’,搬份出來人。事到如今,范燁已經很清楚蕭璃的脾氣,看這樣,又覺得頗為可,于是裝模作樣做出怕的模樣,說:“是我想借酒澆愁,不是殿下。”
“喝點兒酒也好。”霍畢卻忽然出聲,引得兩人看去。
霍畢拆開酒壇泥封,說:“當年北境,我送三千兵去死時,可不曾有酒這樣的稀罕。”
蕭璃和范燁兩人聞言,皆是一震。他們兩人同時想到當年奏報上那短短一行字:
“霍畢以三千銳騎兵,后方,斷糧草,守北境。”
戰瀾滄,斷糧草,此乃使霍畢名揚天下之戰,誰都知道。世人都覺得,這是霍畢的無上榮,卻沒人想過,霍畢到底想不想要這個榮。
這一時間,霍畢剛剛那句‘送走兄弟,送走叔伯,送走父親’,便都有了不同的含義。
“你們兩個這是什麼表。”霍畢好像被兩人一同喪下來的臉逗笑了,語氣輕松地說:“我們當年于瀾滄山脈分開,三千騎兵北上,余下近兩萬人留在瀾滄山埋伏布陣,誰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來。唯一不同的是,我們留守之人尚有一線希,那三千將士卻是必死無疑……且,死無全尸。”
“有些事,既然不得不做。”范燁緩聲開口,道:“那有些傷亡,便也無可避免。霍將軍,也請不再傷懷。”
這是第一次,范燁未稱霍畢國公,而是以軍職相稱。霍畢抬眼看向范燁,見他目帶鄭重,遂點了點頭。
“我也沒甚可傷懷的,既為武將,便做好了馬革裹尸的準備。”說到這兒,霍畢看向蕭璃,說:“若有那一日,還請公主幫忙收個尸,若收不到尸……”霍畢下,忍住不去想若是真有那一日,況得是多慘烈。若是那般,還是不讓蕭璃看見得好,于是又說:“那立個冠冢也,逢年過節,捎帶我一囊薄酒,不,烈酒即可。”
“你還挑剔。”蕭璃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霍畢正想反駁,說他這已很是為考慮,卻見蕭璃很認真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霍畢,我不會讓你那般戰死的。”
我不會讓你如同師父一般,孤立無援,腹背敵,力竭戰死的。
“我不會給你收尸,但我可以,與你同戰。”蕭璃直視著霍畢的雙眼,語氣認真肯定,不避不閃。
霍畢愣住,繼而覺得口心跳越來越快,大有愈演愈烈之勢,好在,范燁的話及時將他拉了回來。
“是啊霍畢,豈曰無,與子同袍!”范燁拿著自己那壇酒,對著霍畢的酒壇輕輕一磕,說:“還有我們呢。”
說完,范燁打開泥封,往地上倒了一些酒,說:“替你敬那三千將士。”
霍畢沉默,然后沉著聲音說:“敬北境忠烈,四萬八千九百五十九人”說完,將酒倒向地面。
“敬黎州軍陣亡兵將十四人。”蕭璃看著眼前天地,表肅穆,“敬所有護佑我大周的枯骨英魂。”
手抬,酒落。
亡者無悔,生者無尤。
作者有話說:
范燁:公主天真純善,雖然任但是好可。
霍畢:你到底哪來的那麼厚濾鏡?
第67章
就在王放與吳勉對著月亮飲下南境特有的蒼梧清時, 黎州城外的山上,蕭璃三人同樣在喝著酒。
同王放與吳勉不同,范燁拿來的是從北地而來的最烈的燒酒, 而非綿的蒼梧清。
北地酒烈,不過幾口, 酒意便立刻上頭,偏偏這三人還都是那種酒氣上臉的類型, 于是凄清月下,三人如灶上螃蟹般, 滿臉通紅, 橫七豎八。
霍畢斜躺著, 左肘支在石臺上撐著上半。范燁直接就四仰八叉地直接躺在石臺上。獨蕭璃仍站著,可卻已經滿面紅霞, 眼帶醉意。
蕭璃仰頭灌了一口酒,然后把空了的酒壇一扔, 搖搖晃晃地去側的佩劍。
“看本公主, 月下劍舞!”蕭璃說著,一把將佩劍拔出,本是個瀟灑英俊的姿勢, 可下一刻蕭璃便捂著右臂彎下子,一臉痛苦,口中還連連喊著:“痛痛痛,傷口好痛!”
原來是作過大, 牽了手臂上的傷口。
范燁勉力抬起頭, 看蕭璃齜牙咧, 沒有上前關心, 反倒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想來是真的醉了。
好在痛意很快過去,傷口也沒有再裂開,蕭璃又直起了子。聽見范燁的笑聲,有點兒不高興,于是把劍從右手換到了左手,說:“本公主,左手照樣可以舞劍!”
霍畢也喝的醉了,聞言睜開一只眼睛,想看看‘十八般武藝樣樣通’的蕭璃怎麼左手舞劍。結果就看見蕭璃拿著劍,胡劈刺著,里還念叨著什麼“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表還甚是陶醉,仿佛覺得自己舞得甚,實則仍是個螃蟹樣。
那邊范燁聽見蕭璃詩,一個坐起來,瞇著眼應和著,還給蕭璃打著拍子。蕭璃聽見,更加來勁兒,一口氣念到了“周公吐哺,天下歸心”才意猶未盡地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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