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之前,施云琳換了。紅,勉強算嫁之意。連臃腫的棉也不穿,盡量讓自己好看些。逃亡之旅早就沒了胭脂水,幸好不施黛的面頰也足夠妍皎麗。
“這樣梳好看嗎?”施云琳回頭,問皇后和沈檀溪。
施彥同看著施云琳仔細梳頭發的模樣,心里難至極。他養長大的小公主本該被簇擁著被取悅著,而此刻費盡心思打扮自己為了取悅別人為了被人選上。
施彥同不忍再看,轉邁出帳。
連續大晴了兩三日,今日卻云籠罩,寒氣人。有人竊竊私語,說這不是好兆頭。
施云琳剛邁出大帳,立刻因刺骨的寒風打了個哆嗦。抬眸,仰著黑的云。昏天暗地之間,冷冽的寒風吹紅的。纖的公主像一朵待折待摧的芙蓉,搖搖墜。
本來施彥同只打算帶著施云琳去狩獵場,可病中的皇后執意要去,施璟也堅持同往。
一路追隨至此的湘國子民都知道這一日對他們這些亡國之徒十分重要,看著帝后一行下山,他們默默跟隨了一段相送。
亓國來接的馬車在狩獵場停下。
施云琳遲疑了一下,轉過頭來,對施璟認真代:“阿璟,一會兒不管亓國的人對姐姐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你都不要說話,也什麼都不要做。記得嗎?”
施璟咬了咬牙,又一瞬間頹然,垂頭喪氣地點頭。
不知分寸這種事,有過一次就足夠了。
湘國皇室到狩獵場時,亓國人正在開宴。新鮮宰殺的牛羊兔豬,炙烤的香氣彌漫整座山林。
小太監彎著腰引路,施云琳跟在父皇母后后穿過長長的宴桌。經歷了民不聊生的戰火,施云琳忽然見到亓國人在這里暢快地騎狩獵、飲酒食,大有恍如隔世之。
施云琳目視前方,不看任何人,一步步往前走,默默接著亓國皇親貴勛的打量。
原本這種順便召見已經足夠輕怠,施彥同卻沒想到到了這里本沒見到亓國皇帝。
“陛下上午狩獵乏了,此刻正在帳中小憩。等著吧。”開口的人一玄黃,坐在高。散漫的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高高在上。
他的份不用猜,正是亓國太子——齊嘉致。
施云琳不由忐忑抬眸向他,不曾想剛好撞見他的目。齊嘉致正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施云琳。
“看孤做什麼?”齊嘉致笑了。
施云琳一怔,立刻垂眸。
瞧出的尷尬之意,齊嘉致更覺得好笑。這就不了了?這才哪到哪啊。
他懶洋洋地靠著椅背,憶往昔:“孤記得兩年前曾求娶貴國公主,被拒了。”
“湘國一直希促進兩國之誼。彼時宮中幾位公主,要麼已經出嫁要麼年,不得不憾錯失締結良緣的機會。”施彥同道,“今朝長,誠心續上良緣。”
齊嘉致哈哈大笑起來。他這一笑,席間之眾跟著嘲笑。
被一張張擺滿佳肴佳釀圍住的湘國皇室,只剩狼狽。
齊嘉致收起臉上的假笑,道:“這是說玩笑話了,孤如今的東宮佳麗三十余人,恐怕續不上這良緣了。尊貴的湘國公主也不會甘愿做孤的第三十七房小妾。”
說罷,他盯著施云琳,饒有趣味地問:“公主不會真的愿意吧?”
施彥同閉了下眼睛。
施云琳臉上火辣辣的。聽見自己平靜的語氣說著:“愿續良緣。”
齊嘉致出早知如此的得逞之意。可是他這一生沒做過什麼善事。他直言:“孤從不做無利之事,這對爾等是良緣,對孤良在哪里?是被追捕的亡國殘眾能幫亓滅魯,還是貴國的公主是解語花能哄得孤……舒坦?”
宴間又有嘲笑之聲。
施彥同下心里的萬般緒,誠懇道:“如今天下大,諸國不斷戰與吞并。魯國吞并諸國企圖為天下霸主的狼子野心世人皆知。貴國仁政寬厚,可若任由魯國不斷吞并小國擴充兵馬,恐怕魯國早晚要向亓開戰。不如貴國用魯國殘害小國之惡舉,以天下安定為由,先發制人,率兵討伐!”
戰爭這種事拼的是兵馬強大。可人要臉面,國也是。有時候開戰需要一個好的理由。以正義之師之名開戰,順理章。
這也就是施彥同千里迢迢求到亓的原因,他要將湘的滅國之痛送給亓為開戰之由。
“可是我們亓好和平吶。”齊嘉致道。這話當然是假的。施彥同有句話說錯了。人要臉面國也是?不是所有人都要臉面,齊嘉致就不怎麼要臉。他也不打算扯著正義之師的名義出師。
又是一陣哄然大笑。
施云琳幾個人來之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此刻還是無地自容的窘迫尷尬,和痛楚。
席間笑聲忽歇,因為亓國皇帝過來了,所有人都站起,就連太子齊嘉致也起去迎。
亓國皇帝的臉不太好,他皺著眉坐下,問:“樊昊焱的人頭送來沒有?”
齊嘉致接道:“皇兒也想知道亓山狼能不能把那賊子的人頭帶來,可是賭了一千兩黃金呢。”
小太監一路小跑著過來稟話,一句“亓山狼到了”話音未落,被馬蹄聲掩蓋。
亓山狼縱馬而來,毫無忌憚地穿過宴席。施云琳跟著父皇急急避讓,仍舊有塵土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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