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周遭的，愈發暗了，遠有人的地方，都點燃了火把，放眼去，何嘗不是另一種喧囂。

風吹長林，將營地許多聲音都帶了過來，吵鬧聲，訓斥聲，嗚咽聲，還有馬嘶吼聲，糟糟的。

但一切嘈雜紛，都隨著他們邊的流水逝去。

虞安歌披散著頭發，眉宇的冷冽消不，低著頭，輕輕起微涼的溪水，一點點替他洗去手上的污，明顯不擅長此事，但做起來格外認真。

商清晏低著頭，心里諸多緒早已泛濫災，卻又被手上的涼意盡數驅散。

他能覺到虞安歌的手被溪水浸涼，掌中間因為常年握劍長著些薄繭，每當那雙手從他手上過，他的手便干凈不。

直到最后，商清晏的手恢復如初，像是從未染一樣干凈。

商清晏盯著虞安歌認真的眉眼，他比虞安歌年長一些，也比虞安歌先心。

只是過往那麼多親相的時日，商清晏都不敢起分毫輕慢之心。

偏偏今日，這簡簡單單的凈手行為，卻是讓商清晏心里涌起一前所未有的沖。

他幾次張口，卻又將話咽了回去，最后虞安歌撕開中的一角干凈布料，一邊浸打算為他拭臉上的跡，一邊調侃他。

他再也按捺不住了，那個念頭像是滔天巨浪中搖晃的孤舟，像是凌冽狂風席卷上天的枯葉，像是瓢潑大雨中飄搖的蝴蝶。

萬千緒，皆在此間。

商清晏終于鼓起勇氣，說出來那句無比冒昧的話“我可以吻你嗎？”

問出之后，商清晏沒有后悔，也沒有期待，心境腦海皆是空白。

世間的一切仿佛都與他無關。

唯有虞

安歌。

他看到虞安歌出詫異的神，看到虞安歌的眼睛逐漸幽深起來。

遠飛鳥長鳴，風乍起，漫天星子從夜幕中劃過，又分明沒有。

商清晏被推倒在草地上，不等他反應過來，虞安歌便了上來。

他們二人對事雖說不是一竅不通，卻也的確是生手，許久之前那蜻蜓點水的一，總歸差點兒意思。

眼下的齒相，雖然毫無技法可言，彼此卻是投了全部的心力。

虞安歌的頭發垂落，攏在二人面頰，將那些糟糟的聲音全部隔絕在外，這一方天地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波浪靜了，小舟泊岸。

狂風止了，落葉歸林。

大雨停了，蝴蝶棲息。

商清晏的心從未這麼舒緩過。

一吻畢，虞安歌從他上起來，商清晏拿起烏木發簪，小心替虞安歌挽發。

虞安歌的頭發又黑又，握在商清晏手上，像是上好的綢緞。

商清晏只給自己挽過頭發，但他挽發的手法并不生疏。

之前虞安歌慣將頭發高高束馬尾，再加上的舉止作風，混淆在男人中間，沒人會覺得不對勁兒。

現在商清晏卻是將的頭發一分為二，一部分挽在上面，一部分散在肩頭。

纏繞好后，再用烏木簪一固定，整個人

顯得干練，又能讓人辨出的別來。

當時帳里的靜鬧得不小，齊縱手底下守在帳外之人定然都聽到了，所以這子份是瞞不住的。

只可笑當時都松了發髻，說出自己是子，帳幾人還都不敢相信。

眼下消息傳出去，總要擺出更確切的姿態來。

商清晏道“安歌，從今以后，你便只是你了。”

虞安歌有些發愣，明明扮男裝只有兩年多的，可一朝有人告訴，從今以后，你便只是你了，還是讓虞安歌有些反應不過來。

從春城出發那日，已經做好要穿著男裝到死的準備的。

沒想到還不到三年的時間，就以局，改變了這麼多的事。

曾幾何時，在迷霧中踽踽前行，苦苦尋不得破解之法，好在終于撥開云霧，見到片刻晴天。

雖然前路漫漫，還有許多危機等待著，但他們已經取得了不小的功。

虞安歌道“四皇子那邊”

商清晏道“四皇子那邊我去說，登上皇位，并不意味著能肆意妄為，反而是孤木難支，他迫切地需要你我的助力，自然不會揪住你的份不放。”

虞安歌的心稍安，剩下的，便是想法子應付朝中的輿論了。

太子造反未遂，弒父弒君，重傷逃遁，太子黨羽必然不會就此認命。

二皇子從進圍場后，便消失不見，太子之前給他冠上的謀逆污名還未洗清，也不知能逃到哪兒去。

還有秋狩中被“誤殺”的一些朝臣，總要有個合理的說法。

> 這麼多大事堆積在一起，虞安歌扮男裝朝，倒了小問題。

頭發挽好，商清晏將虞安歌的子轉了過來，背后是遼闊的星空，殘徹底沒天際，月華朦朧。

許是方才虞安歌主的一吻給了商清晏莫大的勇氣，商清晏道“等時局稍微穩定下來，我娶你如何。”

此話一出，虞安歌微微皺眉“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商清晏溫聲道“我沒有忘記我們的約定，天下安寧，海晏河清。”

虞安歌道“那你還”

商清晏眼睛盯著虞安歌“我只是怕，怕以后會出現什麼意外。”

圣上駕崩，不是事的結束，而是一個新的開始。

后面他們要面臨的種種危機，不比弒君篡位容易。

商清晏擔心出現什麼意外，兩個人連一個可以坦言的關系都沒有。

虞安歌不言不語，知道商清晏的不安。

說起來，和商清晏算什麼關系呢？

盟友？

知己？

人？

似乎都沾著一點兒，又似乎都不算是。

只是個人和家國天下相比，實在是太不值一提了。

虞安歌猶豫片刻，還是婉拒道“再等一等吧。”

答案在商清晏的意料之中，他說不上失，只是有些懊惱。

懊惱自己不夠聰明，不夠有本事。

倘若他再聰明些，再有本事一些，是不是就能再快些實現他和虞安歌那個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