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位詔書乃是圣上親筆所寫,寶璽乃是圣上親手所蓋,一切都做不得假。
便是刑部、大理寺和史臺來驗,也只會有一個答案。
商清晏緩緩起,輕輕將圣旨上的筆墨都給吹干,然后小心翼翼卷好,轉放在案幾上。
圣上倚靠在椅子上,趁著商清晏轉放圣旨的機會,忍著渾的僵和劇痛,用盡全力氣,一把抄起案幾上的硯臺,向商清晏的后腦勺襲擊而去。
這是他拼盡所有的力一擊。
一瞬間,圣上仿佛置于十六年前的書房。
先帝震驚于他和辛夷的,心疾突發,開口便要宮人進來。
可宮人在此前被他調得遠遠的,他只能站起來,自己去開門。
圣上便是趁這個機會,一把抄起案上的硯臺,狠狠砸向先帝的腦袋。
先帝此一擊,頓時癱在地,雖然沒有昏迷,可是心疾愈發嚴重,捂著心口在地上搐。
圣上怕被人發現端倪,沒敢再砸第二下,辛夷低呼一聲,想要過去攙扶先帝,卻被他一把拽住。
辛夷的勁兒太小,即便拼盡全力掙扎,在他手里也只是像小貓兒一樣。
辛夷哭著求他“救救圣上,圣上心疾犯了,醫來。”
他僅僅說了一句話,就讓辛夷安靜下來“穢后宮是死罪,滿門抄斬的死罪!”
他們眼睜睜看著先帝咽氣,先帝死不瞑目,眼睛空地盯著案的方向看。
他們檢查了案,并沒有發現什麼端倪,于是作罷。
然后他便躲了起來,看著辛夷抱著先帝的尸崩潰痛苦,看到書房的大門開啟,商清晏走了進來,許多人涌了進來。
先帝后腦的傷,被潦草解釋為心疾突發,倒地時磕在了玉階。
一代帝王,便殞命于此。
而現在,商清晏和他父皇的選擇一樣,將侍衛遠遠調走,出毫不設防的后背。
只需一擊,圣上就能送他們父子黃泉相見。
商清晏耳朵微,一個側躲過,手中的匕首像是長眼睛了一樣,正好圣上的心口。
鮮噴濺而出,濺在商漸珩的服上,手背上,臉上,還有那串象征著圣潔的白玉菩提佛珠上。
溫熱粘膩的,讓他下意識起了一皮疙瘩,可是很快,又被心中無限膨脹的暴戾緒掩蓋。
這是仇人的鮮。
在他頭上,十余年的噩夢,終于要醒了。
圣上震驚地看著商清晏,痛苦溢出角“你,你怎麼會?”
商清晏角勾起一抹涼薄的弧度“皇叔自己不是都說了嗎?侄兒和父皇完全不一樣。”
先帝仁善,知道自己的皇后和自己的弟弟或許有私,為了給他們留些面,對峙之時,將殿宮人全部遣散出去。
商清晏想給自己留些面,同樣將帳的侍從遣散出去,連虞安歌都走得遠遠的。
可商清晏和父皇完全不同,他把人心往最壞的方向去揣,更不會將后背給一個居心叵測之人。
br> 商清晏角出一抹笑,將手中的匕首往左邊狠狠一擰,他似乎聽到了心臟破裂的聲音。
噗通,噗通,從匕首傳他的掌心。
圣上的面孔扭曲起來,青筋眼可見地出,疼痛讓他渾抖,他想發出聲音,一就涌上頭。
心口的鮮像是噴泉一樣溢了出來,弄得商清晏渾都是。
偏偏這位謫仙神君,表淡然,仿佛月下琴,林間烹茶。
商清晏在圣上耳畔,低聲道“忘了告訴皇叔,侄兒的病弱和淡泊,都是裝的。”
圣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商清晏。
十六年啊。
足足忍了十六年。
今日之后,他再不用偽裝自己,不用做出那副弱不風的病秧子模樣,從鏡中看著自己虛偽的面孔都要作嘔。
圣上間發出“嗬嗬”的氣聲,這讓商清晏一時不到圣上的心跳了。
于是他的手腕再次用力,將匕首重新往右邊擰,擰了整整一圈。
心跳徹底沒了。
圣上的手無意識地搭到商清晏的肩膀,似乎想要在瀕死之際給自己找個支撐。
他可逐漸力,那雙曾經掌握著無數人生死的手,從商清晏的肩膀到胳膊、腰間、大,最后徹底耷拉下去。
圣上的也無意識彎折,最終跪在了商清晏前,頭顱低垂,像個認錯的孩子。
可是他這樣剛愎自用的人怎麼會認錯呢?
只有恪守良知之人,才會認錯。
商清晏覺得眼睛酸痛,一滴眼淚毫無征兆落下來,沒在浸滿鮮的襟之間。
那些痛苦不堪的過往,終究隨著這滴淚水逝去。
商清晏喃喃自語“皇叔這一跪,足足遲了十六年。”
沒有人再回應他。
從帳出來,黃昏已至,殘似。
他看到山丘上孤零零站著一個人,晚風揚起的長發,如水墨畫中的剪影,寫意悠遠。
那人似乎看到他從帳中走了出來,于是快步奔向他。
冷松香懷那一刻,商清晏臉上出一抹釋然的笑。
虞安歌什麼都沒問,只一遍遍重復道“清晏,恭喜你復仇功了。”
商清晏出半哭半笑的表“我功了。”
將一支烏木發簪塞到商清晏手中“你答應過我,替我挽發。”
商清晏低頭,烏木發簪上面沒有任何花紋,簡潔利落得就像虞安歌這個人一樣。
他卻下意識想要回手“我的手好臟。”
虞安歌主牽過他的手“我帶你去清洗。”
虞安歌帶他去了小溪,借著清澈的溪水,一點點洗去商清晏手上的污。
虞安歌知道,即便復仇功,可這一路走來,商清晏背負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他的心不會太好,于是打趣道“我自己給自己洗手,都沒有給你洗得這麼細。”
原是一句打趣,沒想到商清晏冷不丁道“我可以吻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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