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的白餌發現將離仍舊昏迷不醒，原來，剛才隻是做的一個小夢。

一道鮮紅再次進白餌的眼眸，將離的傷口似乎又裂開了。白餌憂心忡忡地撕下一塊帕子，細細包紮著。

良久，王福已經著黑，匆匆趕回來了。白餌旋即跑過去打開虛掩的牢門，接過王福手裏提著的包裹，隻見王福兩個眼睛黑得跟炭似的，他一句話都沒說，傾斜的子像鬼魂一般，飄到床鋪旁。

“啪！”整個子倒了下去，床鋪斜斜地陷了一寸，支撐床鋪一角的小木樁好像被斷了。王福卻毫沒有反應，不一會兒，裏開始唱起了歌，完地跟上了其他人的節奏。

白餌愣愣地收回視線，悄悄溜出了牢房，早上去拿粥的時候，記得灶房就在不遠的位置，趁著夜深人靜，跑到灶房，煎了半個時辰的藥。

靠在牆上的將離半瞇的眼睛漸漸睜開，眼前雖然一直都是一片黑暗，但他能覺得到，白餌的影一直在他麵前來來回回，不曾停歇。

直至裏被一點點喂一口口，將離的意識才變得越來越強，他終於努力睜開了雙眼。

“你醒了？”白餌忽然停住了手裏的藥勺，將離終於醒了！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太久沒有說話，將離的聲音有些模糊。

白餌將手裏的藥繼續遞到他的邊，看著他安靜喝下去，才安心回：“我被風人抓了，然後，就到了這裏......”

白餌突然有點納悶，自己不是穿著男裝嗎？為何將離一眼就識破了？又道：“你...知道我是誰？”

“我一直聽得到聲音，你的聲音，我記得......”將離撐住口，錐心的咳嗽聲將話打斷。

不知道，從和王福對話開始，他就聽出了的聲音。

白餌著眉，擱下手裏的碗，突然就手足無措了，雖穿著男裝，但將離卻認識，將離昏迷之時還好，可以沒有顧慮地為他包紮，為他理上的跡，但，現在......不不不，這麽說來，將離始終是有意識的，那麽自己所做的這些，他豈不是都能得到？

越想越，白餌悄悄低下了滾燙的臉。

將離張的咳嗽聲漸熄，微弱的息聲隨之而來。白餌提起嗓子，突然問出心頭了很久的疑：“你怎麽會這麽重的傷？”

口悶著的那口氣終於咳出來了，服了藥的將離神漸漸好轉，白餌的話好像提醒了他什麽，白日的一幕幕猶如一把把刀子，再次飛他冷寂的眼眸。

那夜，挨了黎桑風鈺數刀的他，迅速離開了紫竹林外的破寺廟，對於他來說，這區區幾刀，本不算什麽，但黎桑鈺飛出的那三銀針確是歹毒至極，若是及時用力出還好，但後來的那幾刀，已經驚了五髒六腑的神經，三銀針因此越陷越深，直至五髒六腑。

此重傷的他，耗盡一夜的真氣，終是把三銀針出了外。眼看天漸亮，黎桑皇開刀問斬的時間也漸漸近。他知道，縱然那日不是刺殺黎桑皇的最好時機，但那確是一個打探報的良好時機。而刺殺任務給出的時間同樣在近，他自知不能再耽擱了，索撐著懨懨的子趕去刑場。

但他沒有料到，此行卻會落滄狼的手中。

麵對迎麵而來的一群風人，他已是退無可退，決定背水一戰。若放在以前，以一敵眾不問題，但三枚銀針早已耗費了他全部的真氣。挨了數刀後，他就被滄狼抓回囚奴囹圄。

囚奴囹圄之中，滄狼再三問他此行的目的，他卻絕口不說半個字。酷刑之下，將離終於堅持不住，徹底倒了下去。隨後，便被關至死牢。

“將離，到底發生了什麽？”白餌一次次看向他滿的傷痕和空的眼眸，心裏的擔心猶如海水，一層層漫上心扉。從未見過將離這般神，這種神甚至讓人到害怕。

將離的思緒被白餌打斷，他楞了好久，他想了很多很多，今夜的夢魘和這幾日的遭遇就像三月瘋長的雜草，枝枝蔓蔓，纏綿織著，讓他差點不過氣來。又怎麽知道，在他上發生的事豈是像今日的事那麽簡單。

“將離你說話呀，你不是說過，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嗎？你清楚自己的境況嗎？你清楚嗎？”白餌的視線已然模糊。一個人心裏到底藏了多事，才會變這般模樣，遇人無數，將離一定是所認識的人中心事最重的一位。“如果你願意再信我一次，不妨把想說的告訴我？好嗎？”

將離看著眼中閃爍的淚珠，心中竟作痛，他仿佛看見了十年前的自己，他跪在大雨中，苦苦詢問九哥那一個月所遭遇的一切，苦苦哀求他的母親虯姝夫人饒過九哥一命。雙微微：“我來自南靖允國，”

“你來南靖允國，你將離，你是神將司的一名頂級殺手，這些你都說過啊。”白餌激地把他裏的話接下去，這些話，豈會不知？隻是同樣的話再次從他裏說出時，已經變了神，語氣也不再如初。

“那你可知，什麽是神將司嗎？”將離淡淡問。

白餌搖了搖頭，對上他遲疑的眸子，等待他說出下文。

“神將司是一個世世代代生產殺手的地方，在那裏出生的人，從小就要接殘酷的訓練，六歲起，便要同有經驗的殺手一同出去完任務。我有十多個兄弟姊妹，可笑的是，至今，我隻記得一個人的名字，他是我的九哥，他將別，每次出任務，他都會帶著我，保護我。可是有一次，他沒有如期完任務，母親親手將他刀砍死，”話至深，聲音卻越發哽咽，“我親眼看著.....”

六歲，多麽悉的字眼，或許沒有人比更清楚，對於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這意味著什麽。白餌不打了個冷戰，聲音淒涼：“完不任務就必須得死嗎？那可是親生的孩子！”

我命由我不由人，為什麽生來就要製於人，這世上哪有生來就注定的東西？馬有失蹄，人有失足，一次失手，還要一刀定生死，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手足深，世道無罷了！神將司從來不講人間暖，命看似掌握在別人手裏，實則掌握在自己手中，唯有你足夠強大，唯有你為一個真正有用的殺手，你才有命可活！”他在神將司生活了十八年，這是神將司一點點教給他的道理，他看到的事越殘酷，他就看得越清楚。

聽似言之鑿鑿，實則荒唐至極！白餌不輕蔑一笑：“將離你錯了！你所說的命，那本不命，真正的命是掌握在自己手裏，由自己來判斷，由自己作選擇，可你作過選擇嗎？如果沒有，那你究竟是在為誰而活呢？”

為誰而活？同樣的問題，十年前，他亦問過他的九哥，他們到底在為誰而活！可他清楚地記得，他的九哥嚴肅地對他說：“你不需要知道答案，而這種問題也本沒有答案，以後莫要再問，問了就得死。”

年的將離居然信以為真。

看著白餌兩隻問的眼睛，炙熱的就像一團火焰，這團火焰也漸漸催紅了他的雙眼，或許他隻有一個答案，虯姝夫人。

“命是神將司給的，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我們的母親......”

“神將司？神將司此舉不僅違背天理，更有違人倫！父母之子，則為之計深遠，若一個母親將孩子當作殺人的工，那還配作母親嗎？隻不過是一個沒有的殺手！”聽到這個答案，白餌很不滿意，他的母親如此殘酷，他竟然還在口口聲聲說是為了神將司，為了他母親！簡直可恨至極。

“本就是一個殺手！”將離著雙，神變得凝重，“你可知，非議神將司的主，是會引來殺之禍的。”

“一個沒有的殺手，他分得清對錯嗎？”白餌才不管什麽殺之禍，直接接上上一句話，噙著淚質問道，很顯然，話中所指，不是的母親，更是將離他自己，“他分得清嗎！”

分得清嗎？

白餌的話反反複複，句句猶如滾滾天雷，一時間響徹雲霄，淒風苦雨在將離眼前一一襲來。

九哥十八歲，自詡才智過人，他又怎麽會不知道自己最後的下場是什麽？這其中的對與錯，他怎麽可能分不清！他願死，也不忍去刺殺他心的子。所有人都說他的，是劫，是要命的劫！神將司十多個兄弟姊妹，個個冷若冰霜，一次次維護、照顧他的人卻隻有九哥，九哥才是真正有有的人！他的，也不是劫！是他自己的選擇！他才是那個真正分得清對錯的人！

九哥到底還是騙了自己，到底為誰而活？這個問題的答案，原來九哥比誰都清楚，他隻是不敢把真相告訴自己罷了，他至始至終都在保護自己罷了！

將離眼中盤旋的淚終是滴落，十年前，雨連綿下，那雙冰封的雙眼終於冰消水溶！

將離半晌沒開口，白餌知道，他終究比想象的要好，就憑他夢中的囈語，就憑他對九哥的用心，就憑他對他母親的維護！豈會聽不出，他方才說的什麽非議神將司的主會引來殺之禍，那隻不過是他在乎他母親的另一套說辭罷了！隻不過是他不敢親口承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