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怎麽了？”楚陌移眸看他，疑不作假。

拓跋潯半垂著眸，纖長的睫羽遮住眼底的緒，沉默片刻後，他輕聲一笑：“我記得，景君澤當年想撮合你和七公主在一起，可對？”

楚陌收回視線，語氣淡淡：“多年前的事了。”

“是很久了，當時你十八，還是十九？”

“十八。”楚陌道：“當時正打完漁之戰。”

漁之戰是楚陌第一次率領軍隊功拿下的大規模戰役，大勝後，景策和拓跋潯來到駐紮地，見自家好友。

那時，他們深刻地意識到，楚陌真的變了。

年眉眼依舊桀驁張狂，但行事沉穩堅定，已有鐵大將軍之風。

被小兵請進大帳時，楚陌正叼著繃帶的一角，麵沉冷給自己包紮，上汙斑駁，頭發也糟糟的。

聽見了聲音，他抬眸，看向兩人的眼底猩紅一片，布，相當駭人。

景策和拓跋潯心口一，便聽他啟，嗓音沙啞嘲哳：“來了？”

兩人大步走近，景策皺著眉頭：“怎麽不請大夫來？”

“不必，一點小傷罷了。”說著，他把繃帶纏好了。

淡淡的一句話，讓半年沒見他的景拓兩人一怔。

“坐。”楚陌下微抬，示意他們坐下。

兩人甫一坐下，楚陌便直接進主題，他將南詔俘兵數量，以及麾下傷亡人數一一說出，最後道：“這次很不錯。”

景策：“是，很厲害。”

楚陌剛滿十七便上了戰場，用一年時間磨合及發幾次小規模戰役的磨練下，他功的率領數十萬雄師拿下了南詔邊關——漁。

在幾年前，景策絕對想不到一向不著調的年會有這般作為。

隻是……這個代價太大了。

不經意間掃向出乎意料安靜的拓跋潯，便見他一直盯著楚陌的傷，久久沒移開眼。

景策目落在遍布漬的黑上，微微出神。

楚陌喜著白，認為那般能將他襯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可不知何時起，他換一襲玄，比起白更顯沉穩朗，掩去他僅存的幾分年氣。

楚陌抬手為他們倒茶，麵肅然：“我預備休養幾日便趁勢追擊。”

景策應好。

他和拓跋潯知曉楚陌疲憊，便沒有多說，聊了幾句便離開。

兩人離開後，楚陌草草清洗一番，換了服，倒頭便栽進床榻裏。

這幾日，景策和拓跋潯一直待在軍營，因著他們，楚陌的格仿佛又回到從前，脾氣上來後，還會同拓跋潯打上幾架。

拓跋潯也不客氣，打的那一個熱鬧，周圍的士兵都險些開賭盤。

景策角上揚，眼中卻滿是複雜。

他知曉，眼前這個十八歲年再不可能像十七歲那般無憂無慮。

這是……與痛帶來的長。

夜幕降臨，三人坐在草地上飲酒。

許是醉意上頭，又許是氛圍使然，景策垂眸看著腰間的香包，突然起了個念頭：“楚陌啊，孤的皇妹你見過的吧？”

他口中的皇妹隻有七公主殿下，而彼時的楚陌於一年前見過十歲的景妧，便點了點頭。

“你是不知，功課學的尤其出，同齡中沒人能比得過，孤的皇妹總是得太傅誇獎。”他的話帶著醉意，楚陌不知他所為何事。

“紅也做地很好。”景策指著腰間的香包：“妧妧送的，就在我要來此之前。”

因著母親常做香包，楚陌一眼便看出此的確做的好，隻是，他抬眸間，緒冷淡：“所以？”

“你覺得怎樣？”景策一笑起來，琥珀的眼睛便瞇兩條，若非長相俊逸，否則定是會顯得賊兮兮又猥瑣。

楚陌了解他，當即明白：“……”

冷漠無視。

旁的拓跋潯不服，景策幾句話給下去，又轉頭對楚陌說。

楚陌無奈至極，附和道：“是是是，公主殿下很好。”

以進為退的態度沒讓景策氣惱，卻也知曉此事不可一日而，幹脆不再說話繼續喝酒。

本以為景策靈乍現隨口一提，哪料到，自那之後長達一年時間裏，景策總是會告訴楚陌關於景妧的事。

包括但不限於——

景妧怕冷，景妧貪食最吃魚，景妧喜歡藍……

還有許多許多。

因著景策份，楚陌沒法拒絕，卻也聽得心不在焉，似乎沒將這些話放在心上。

但是……

拓跋潯敲了敲桌麵，將楚陌的思緒從幾年前拉回來，後者側眸看他，薄微啟：“作何？”

“楚聞悉，景君澤當年說的那些話，你當真沒興趣？”拓跋潯笑得風流，眼中卻亮的出奇，似是發現了，興又好奇。

楚陌垂眸：“不興趣。”

“也是，那些話景君澤隻說了一年，後來便再沒提過了，你自是不會興趣。”拓跋潯笑道：“我說的可對？”

楚陌低低應了聲。

“楚聞悉。”拓跋潯嘖了一聲：“我曾說的癡種，可不止景君澤一人。”

“當年隨著戰事的穩定，我們都預料到了如今的局麵。”拓跋潯將酒壺輕輕一放，驟響的聲音在室回，讓氛圍更加張。

隻見他角一扯，似笑非笑：“草原六部尚存，不軌之心的人還在，為了一切考慮，你隻能鎮守玉南關。”

“於是，景君澤警醒了，他不敢再撮合你和七公主，因為……”

拓跋潯瞇著眼，深深凝視垂著頭的楚陌：“你和七公主的結果無非兩種，或是來邊關同你一起，或是你居京城，不再守關。”

“可是，公主殿下貴，皇室舍不得也不放心在邊關苦，而你……也不可能不守邊關，所以……”他緩緩吐出口氣，眼底含著複雜的緒，似是心疼似是無奈：“景君澤放棄了，你也放棄了。”

“景君澤到慶幸，摯友沒有因他的影響而對妹妹心，不會麵臨這般兩難的選擇。”說到此，他嗤笑一聲：“景君澤太純了，他本不知曉……”

“因他的一言一語，你早已心，十八歲的年郎春心萌，意溫熾熱，卻不得不將一盤涼水自頭頂潑下，心俱寒。”

“楚聞悉，你說你有心儀之人，已經許多年了，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個謊言。”拓跋潯結滾，輕聲道：“但你……從未騙過任何人。”

楚陌從不是怯懦妥協之人，相反他張揚肆意，意坦，在預料到這一切時，他曾想過另尋他法。

那時他在京城，於茶樓遇見了一襲華貴羅的景妧。

茶樓在說書，說的是一段故事，小公主和朋友們一起，聽得津津有味。

楚陌猶豫了一會，坐在附近。

很巧，說書人講的是一位姑娘為人奔赴萬裏之外的故事。

太巧了，巧到楚陌覺得失禮，卻又悄悄豎起耳朵。

故事的過程他沒聽，但結局，姑娘過的很悲慘，並不幸福。

這時，小公主的朋友問：“妧妧，若將來你喜歡之人在萬裏之外，你會去尋他嗎？”

景妧搖頭，不能理解為何會有人做這般選擇，聲音溫，卻很是堅定：“不會，在京城多好，我才不會委屈自己。”

楚陌垂眸，掩去眼底的神，片刻後，低低一笑。

他起離開，背影高大拔，像是能扛起一切重擔，阻攔所有風浪波濤。

但沒人知道，這位年紀輕輕便聞名天下的大將軍在想什麽。

他想：小公主千萬寵，他怎能讓委屈？

此後楚陌鎮守邊關，數年如一日地守在此。

他的意悄無聲息，無人知曉心尖上放著一個小姑娘，小心翼翼地著。

他其實一直知道——

從起初開始，他便將景策說的話記在了心裏，那時，尚不是意，隻是覺得有過一麵之緣的小公主很可，讓他忍不住想多加了解。

可後來，楚陌麵上淡淡，卻會悄然豎起耳朵聽景策的話，一日日想著等著。

太子今日又會講什麽？小公主最近又經曆了什麽有趣之事？

好奇心讓他難極了。

可最後，楚陌發現太子一個月沒提及小公主，後來……便再沒提過。

楚陌意識到了一切，太子不再提，他也不能再聽。

可是……這段時日，他總會關注小公主。

宮中宴會，宮外宴請，在京城不期而遇之時，小公主總是笑著和別人說話，卻從沒將目放在他上。

他在京城的時間太短，短到周圍的人沒想到將他介紹給小公主。

他想過自我引薦，可小公主總是風風火火，從沒駐足看他一眼。

再後來，他知曉了太子的顧慮，知曉了那兩難的選擇，亦知曉了公主的選擇，便再沒想過將意告知。

年郎意氣風發，甫一心，便覆水難收，熾熱洶湧。

可素來肆意恣睢的年，唯獨關於心上人，想用盡一切溫。

小公主若不對他心，便是他一人的兵荒馬，總歸他生而為將，不懼刀劍影，烽火連天。

於是，楚陌離開了，離開京城，踏向萬裏之外的邊關。

若景妧沒有變貓，沒有來到邊關，他們此生都不會再有淵源。

文之旬曾經問過——將軍不是喜貓之人，為何唯獨撿了小白。

楚陌輕聲一笑：“的眼睛很好看。”

——像極了……小公主。

最初，都知曉小貓通人，聰明到讓人警惕，生怕目的不純。

沈伏如此，文之旬如此，楚陌亦是懷疑著。

可是，小貓不論是格還是小脾氣，都讓楚陌心，心到他眺京城方向，久久移不開眼。

第一次聽到小公主的心聲，他便覺得悉至極。

無人知道，在知曉小貓真實份的那晚，楚陌一夜未宿，像個頭小子般，興激，不安猶疑，患得患失。

如拓跋潯所言，他喜歡一人多年，將放在心尖上——這件事，從不是謊言，他從未騙過任何人。

隻是……無人知曉。

而今，有一人好似見到了他的意。

楚陌抬眸，直直看向拓跋潯：“如何得知？”

“景君澤講七公主之事時，你那眼睛亮的，也就姓景的眼瞎。”

楚陌揚一笑。

“楚聞悉，多年過去，如今，你還準備一言不說？”拓跋潯認真問道。

驀然想起下午的決定，楚陌灌下一口酒，結滾，嗓音沙啞：“不會了。”

“再也不會了，我不會再犯傻。”楚陌啞聲道：“在家國和之間，我定會選出一道中間路。”

拓跋潯哼笑，“這才是我的好兄弟！”

楚陌定定地看著他，釋然一笑。

“我記得，多年前你曾說過——有朝一日，你若有了心悅之人，定會不做猶豫，果斷堅定，告訴你的心意。”拓跋潯嗤笑一聲：“結果，有朝一日來了，而你耽誤了幾年。”

楚陌亦是自嘲一笑。

“早些去說吧，一個苦人也好。”

楚陌應了聲。

說到年時說過的話，拓跋潯衝他挑眉：“你記得我曾說的話嗎？”

楚陌衝他翻白眼：“哪句？天下人，弱水三萬瓢，瓢瓢取之？”

拓跋潯咧一笑：“你果然記得。”

“那你可記得我說的其他話？”他眼底含笑，似乎隻是隨意一提。

楚陌沉默，似乎在回想，片刻後：“忘了。”

拓跋潯笑意僵住：“真的？？”

楚陌麵淡淡，點頭回應。

登時，一把劍到心口，拓跋潯做西子捧心狀，痛心疾首：“偏偏那句話忘了？？”

“嗯。”相當之冷漠無。

“去你個沒良心的臭小子。”

“哦。”楚陌冷淡依舊。

拓跋潯罵罵咧咧幾聲，沒再糾結。

兩人又聊了一會，夜深後，拓跋潯便起要回小院。

“拓跋潯。”楚陌抬眸，嗓音低沉，像是在警告：“我說過，你最好保持頭腦清醒，別做蠢事。”

紅公子背著，看不清臉，但許是在笑，笑得無奈：“我能做什麽蠢事？”

“若你出事，拓跋驍和南悠不會善終，屆時，別怪兄弟心狠。”

“好好好，知道了。”

拓跋潯轉，衝他搖了搖手，踏向夜幕，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