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日頭短,雖然堪堪初冬,不過今早起,天就著,方纔酉時一刻的樣,天居然就暗了下來,到了上夜時分。
梅香幾人早張羅著擺好了桌椅,因著是家宴,倒也不用男分席,剛好擺了三桌。四房的老爺、爺們一桌、太太、姑娘們一桌,姨娘們再一桌。三太太嫁妝銀子厚厚的,有錢也捨得花錢,這壽宴自然是往好了去辦,酒席是邱婆子親自整飭的,味道自是不錯,香味俱全。本就是好日子,各房的爺們都在席上,就連老太太也賞臉親自到了寧遠居,誰敢挑刺兒,黴頭?所以,一頓飯,吃得是風平浪靜,賓主儘歡。
蘭老太太吃得笑容滿麵,不為彆的,就為著三太太今天一直掛在臉上,並未斷過的笑容。說來,三太太這媳婦兒當日是老太太親自瞧中的,雖然脾氣驕恣直率了一些,但像他們這樣的人家,兒家哪家不是養著長大?有些個氣倒也算不著什麼,畢竟不是聘這傅氏做那長子長媳,也擔不起世家宗婦之責,但配自個兒的三兒卻是不錯的。大的規矩不錯,長得不錯,家世良好,又識得些詩書字畫,要管自個兒的小家,有那本事,夫妻倆誌來了,要來個紅袖添香,碧紗待月也不差。後來,這傅氏嫁了進來,倒也證實了的眼不錯,老三夫妻倆很是琴瑟和鳴,裡調油了好幾個年頭,若不然,這蘭三爺、蘭六爺、蘭五姑娘三兄妹一個比一個小了一歲多卻是怎麼來的?
所以說,三太太進門這些年來,蘭老太太對這媳婦兒倒也算得上滿意。但誰知,前幾年,那一樁事後,卻了那個樣子。平日裡病怏怏的,也見不著個笑容,自個兒房裡的事冇怎麼放在心上,兒的事也不太上心,不想著怎麼留住男人的心,卻儘想著個拈酸吃醋,慪氣拿。這些年,見著自家兒子不太順氣,老太太自然是心疼兒子的,對三太太便也有了那麼點兒想法。
但今天看三太太,也不知當真是人逢喜事神爽,還是彆的原因,總之,今日始終笑著,一雙眼帶著神,雖然麵仍還有些白,卻似乎將那病氣掃走了許多。想到近幾日聽說老三又常往正院走用膳了,老太太心頭微微一,麵上就帶出幾分笑來,賞了三太太一套造的赤金鑲羊脂玉的頭麵,三太太自是樂嗬嗬地接了。
蘭溪站在邊上,目掃過一屋子或麵嫉妒,或不聲的人時,幾不可察的,輕輕歎息了一聲。
宴飲過後,人慢慢散了,林媽媽一手攬了收拾的活兒,催促著蘭溪回屋歇了。蘭溪也確實覺得累了,便也冇有推辭。回了嫻雅苑,董媽媽早就知會過了幾個丫頭,淨房裡備妥了熱水,蘭溪地泡了個熱水澡,舒舒服服歪在榻上,由著枕月拿了帕子輕輕地給絞頭髮,不等這頭髮絞完,蘭溪已經歪在枕上,會周公去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早上,蘭溪起了個大早,收拾妥當了便去了正院。想著昨日一番忙,隻怕母親今日是要給那表哥接個風的,怎麼說,也是嫡親的表哥,總得去表表地主之誼。誰知,到了正房花廳裡卻冇見著一個人,守門的小丫頭忙領了五姑娘穿過蕪廊,繞到二進用來做庫房的院,才見著三太太坐在庫房當中空擺的一張紅木圈椅上,而林媽媽正領著梅香、梅疏並兩個小丫頭在整理昨日隨船到的,傅家送來的東西。
見著蘭溪,三太太朝招了招手,“我正理著你表哥帶來的東西,我瞧著有好些個不錯的皮子,怕是你大舅舅尋來的。我理了下,把給老太太的留出來,再給你幾個伯母、嬸孃一人備上一兩張,還餘下不好的,等騰出手來,你便自個兒挑點兒回去讓枕月看是給你做件大氅,還是做兩件襖子穿,這好的皮子,冬日裡穿著再暖和不過。”
“母親,我年紀還小呢,哪兒就用得著這麼好的皮子?”蘭溪見著那滿滿兩大箱硝好的皮子,不是狐皮,也是上好的灰鼠皮,亮麗,都是上好的,但蘭溪前世見的好東西多了,便也冇放在心上。倒是看著三太太,覺得心頭亮,三太太今日穿了蘭溪昨個兒送的那件坎肩,搭了一件杏袖口圈繡了折枝花的短襖,下係一條鴨卵青的挑線子,頭髮鬆鬆挽了個墮馬髻,了兩支玉勻稱,翠****滴的竹報平安簪,淡掃峨眉,絳點朱,端的是雍容華貴,氣韻端雅。
最讓蘭溪心頭一喜的是,母親已經好些年冇有自個兒持過這些個瑣事了,平日裡都是讓林媽媽看著辦,今日怎的卻自個兒親自了手?是因為表哥來了,心好,所以突然興之所至,還是…….
蘭溪在心底默默忖道,麵上卻不分毫,眼一轉,便調轉了話頭,“母親,哥哥和表哥他們人呢?我還滿心以為有表哥在,今晨能在母親院裡吃頓好的呢。”
“你這孩子,什麼時候短了你吃的,怎的就了一副小家子氣的模樣?”三太太哭笑不得地嗔了一眼,理了理襬,一邊站起,一邊道,“你哥哥和表哥一大早就出門去了,說是要領著你表哥在城裡轉轉,看看這的風土人,市井百態,我說啊,不過就是貪玩兒罷了。偏偏你父親說什麼年心,不必過分拘之,讓我由著他們去。所以這會兒就我一人陪你吃飯,卻也不了你一口好的。”
蘭溪忙過去挽了三太太,笑道,“還是母親疼我。”
梅香們擺飯的當下,三太太差人去蘭沁,誰知冇能了來,差去的丫頭回話說九姑娘昨個兒玩兒累了,這會兒還睡得沉,早飯等起了再用。三太太倒不覺得有什麼,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隻是裡嘟囔了一句這孩子子就是弱,蘭溪卻輕輕蹙了下眉頭,若有所思。
食不言,寢不語。一時飯罷,林媽媽已經把要送去鬆泉院的件兒都規整好了,三太太喝了兩口茶,略歇了歇,便向蘭溪,道,“走吧!我今個兒覺得子爽利了不,也該去給老太太請個安,你今日過來得早,先隨我去一趟再去學裡也應冇甚要吧?”
蘭溪這會兒卻是一欣喜直衝肺腑,當下便是笑開了,挽了三太太,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陪著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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