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所有人都會喚他陛下,但再也不會有人喚他蕭越了。
*
子夜的雪越下越大,四都是疏疏的落雪聲。
殿前積了厚雪,穿堂而過的冷風卻驅不散帳的暖意。
如同烈火,燒盡所有的理智,讓人記不起半分分離的苦。
息聲聲,融香汗。
不知何時,一場云雨初歇。
沈晚的指尖終于從方才覆著的那枚印記上無力垂下。
無力地眨了眨眼,問道:“還疼嗎?”
蕭越搖頭。
如今距離鐵烙落下已經有好一段時日了,怎麼還會疼呢。
“我甘愿的,即便疼也甘之如飴。”
蕭越撥了撥沈晚頸間汗的發,卻不想忽然往下了。
而后淺淺一吻落在他腰腹那個被梅花紋樣環住的“晚”字。
“你!”蕭越覺頭皮一陣發麻,他手要將人撈起來。
可是沈晚忽然低頭。
“別…別做這個…”蕭越抓住的小臂要將沈晚提上來。
沈晚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我記得你以前提過,反正也是小事…我不縱著你縱著誰…”
蕭越的氣息逐漸紊。
這一夜,注定不眠。
*
新年伊始,辭歲迎新過后各人便逐漸開始忙碌起來。
除夕的一場大雪過后,南樾便不再有雪落,各的積雪開始融化。
沉黑的宮墻出,又被紅的綢幡裝點著,人人來去匆匆,都為不日后的大典而忙碌。
蕭越與沈晚二人默契得誰也沒有再提分離的事,一如既往地用膳、安歇,仿佛渾然沒有這件事。
可時于無聲悄然溜走,該到來的一切終將會到來。
弘定四年,正月十八,封后大典。
皇后儀制的鸞穿行過文武百的隊列,直直被迎往崇門。
城樓上,蕭越穿著玄黑的十二章,神諱莫如深,目卻不在那鸞上。
遠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已經漸行漸遠,而那層層簾帳掩著的金抬與中,空無一人。
他沉默地立在城樓上,只覺得似乎也不到悲傷。
因為思緒早已經是空白一片,再生不出什麼波瀾了。
左右禮對視一眼,斟酌著開口提醒道:
“陛下,皇后娘娘依仗已至崇門下,請陛下賜冠。”
蕭越收回目,應了聲,“知道了。”
玄黑的袍一步一步隨著蕭越有些不穩的步履晃著,冕上的珠旒也搖晃磕著發出清脆的聲響。
后的禮本想出聲提醒面前的帝王注意儀態端方,可他們在石階轉角忽然得以瞥見蕭越臉上神。
即便只是匆匆一瞥,也還是讓他們都不約而同止住了話頭。
陛下弱冠就位及九五,天下四國除了西涼未有定數其余盡數收囊中,如今又是封后結發之日,該是何等恣意?
實則怎麼如同丟了魂一般。
于是他們再看蕭越那搖搖晃晃的背影,一時不覺得是儀態不好,反倒琢磨出一些失魂落魄的意思來。
第128章 區區凡胎,如何傷得了本公主
馬車搖搖晃晃漫無目的地行駛著。
沈晚開車簾一角,瞥見四人聲沸沸。
一時有些怔然,如今再見這世間之景,竟然已恍然如隔世了。
從前書上說,蕪、樾、齊三國暴君當道,涼則遍生巫蠱之禍,四國都難有安居樂業之所。
剛來這里時,東蕪百姓的確面黃瘦者多,想必那時的南樾也是一樣。
可如今的南樾四不閉戶,連小攤販都能常見攤主不在卻未有人哄搶的東西的景。
世道是盛世還是世,不必要多深朝局,觀黎民百姓如何便能悉數明了。
如今太平盛世已初現一角。
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這本書中的故事也該告一段落了,雖有一夢還未實現,可那與無關了。
因為也已經走到盡頭了。
經年不得安穩,郁結疾,讓如今唯剩殘軀一副。
即便從此以后再沒有什麼命之憂,恨糾纏困著,可的子,也是早已養不回來了。
沈晚放下車簾,薄薄的肩背靠在車廂上,恍然憶起從前與蕭越一同去昭霖寺進香的場景。
總也點不燃的香,和那句“紅塵傷壽”。
原來一切早有預料。
冥冥之中,厚重抑又避無可避的宿命之讓沈晚覺得更加心俱疲。
從前總覺得事在人為,可如今的一切,讓不得不向天意低頭。
天命不可違。
沈晚闔上眼,角緩慢扯開一抹蒼白的笑。
“阿越,你從前說讓我盼著下輩子別遇到你,我卻想求來世我們好好地在一起。”
“可你好像從不信這虛妄神佛回之說,這可…怎麼辦呢…”
*
夜里風寒,燈芯被吹得微微搖晃。
沈晚坐在客棧的窗邊,提著筆一筆一畫地寫著。
披著一件大氅,那是蕭越的。
不想,蕭越從前穿著這件大氅環著時,好像就不會覺得冷了。
可如今寒風拂過,依舊遍生寒,冰涼徹骨。
沈晚發冷的指尖提筆在紙上寫下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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