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時隻聽著，但笑不語。

李華盈蔥白手指在長長的發尾打著卷，腕間碧玉絞鐲發出叮當的清脆聲響。

“你說的在理，左右這大麾需得還他，正好這回去看他傷勢是否大好，也免得我日後再因著他擔憂。”

李華盈說得公事公辦，頗有幾分義正嚴辭的味道。

“撲哧”一聲，鶯時捂著笑出聲。

“你笑什麽！”

李華盈麵上微紅，有些惱，聲音也大了些。

“鶯時哪裏敢笑殿下，殿下既有了好理由，那我們哪日過去將軍府？”

鶯時收住角的笑，隻是眼睛依舊帶著笑意，歪著頭問道。

“自然是明日便去……”

李華盈下意識答道。

待見鶯時那笑彎了的眼，立時便止住了話。

“好你個鶯時，都逗弄起我來了，我看你是跟鶯飛那小妮子學壞了！”

外麵正端著盤芙蓉栗糕進來的鶯飛正聽見這句，登時就不依了。

“殿下！”

李華盈見鶯飛氣鼓鼓地進來，便手捂著臉佯作驚慌道：

“呀，被鶯飛聽見了可怎麽辦！”

鶯飛聞言又笑又惱：“殿下，你又開我的玩笑！”

李華盈連連擺手，拿起一塊還帶著熱氣的香芙蓉栗糕，嚐了一口。

“味道當真妙極，我們鶯飛這一雙巧手可真是厲害呀，是不是？”

被李華盈這麽一誇，鶯飛一時之間不上不下，隻好鼓著點了點頭。

第二日，將軍府。

“將軍，西疆薄野氏使臣京了。”

江照野正在垂目劍，聞言隻是淡淡道：

“可還有些別的消息？”

江思索片刻便道：“他們也是果斷，前腳將軍歸京，他們便與留守邊關的沈小將軍聯絡進京朝聖……”

江說著頓了頓才接著說：“據說薄野氏這次京是有和親的念頭。”

江照野劍的手一頓，寒星般的黑眸看向江。

江不由得一抖。

“他們想娶大朔的公主？”

“應當是……”

“哐當”一聲。

江照野手中了一半的劍重重放在桌上。

正這時，外麵小廝匆匆進來稟報。

“將軍，護國長公主到了。”

江照野麵上冷冽神一頓，角已微微揚起，向來不疾不徐的音調竟有些急切。

“殿下到了，在何？”

話音未落，一道清越的嗓音便響起。

“在你麵前。”

李華盈正邁步踏進來，麵上帶著笑意。

“末將江照野參見長公主殿下！”

江照野隨即翻單膝跪地，垂首行禮。

李華盈上前兩步，托住他手臂。

“將軍乃是大朔的功臣，何需多禮。”

江照野作一頓。

李華盈纖細瑩潤的手指正輕輕握著他綁著黑皮革臂縛的小臂上。

與堅，黑白分明。

江照野移開目，嚨輕微地滾了下。

“是。”

他順著李華盈的力道起。

“多日不見，將軍如今都能下床，傷勢可是好些了？”

李華盈問道。

江照野請李華盈坐下，輕描淡寫一笑。

“殿下不必掛念，過慣了刀口的日子，這些不過都是小傷罷了。”

李華盈想到他在西疆的這八年。

一個盛京的世家公子哥，在兵荒馬、車遙路遠的邊關一守就是八年。

也不知他會不會……想家。

想起年時寡言卻煜煜生輝的江照野，李華盈心中莫名多了幾分疼惜。

“如今西疆已定，你還要再回去嗎？”

江照野聞言微緩，輕輕笑了笑，目深深落在李華盈麵上，輕聲問道：

“那殿下是想我回去，還是不回去？”

“自然是不回去……”

李華盈下意識說出來，才覺失言。

輕咳一聲：“我的意思是，你與舅舅在邊關苦守多年，平定薄野氏，如今好容易才能回來休養生息，西疆又有泓泉表哥在，你自然是可以不用回去了。”

江照野眼中含著笑意，聲音低沉溫：“殿下不願我離京，那我自然是聽殿下的。”

“我哪裏是不願你離京……”

李華盈聽得麵上有些熱，張口便反駁道。

可江照野也不多同辯駁，隻含笑不語，神帶著寵溺，偏生顯得在胡鬧一般。

“我留下來了，可這些日子殿下也並未再來看我。”

李華盈無措之際，忽然聽得江照野似乎帶著些委屈的話，立時解釋道：

“你可知你傷的這段時日，清卿同孟二大婚，我需為添妝自然是不得空。”

“我倒是聽說了，當真是……讓人羨慕。”

江照野聲音有些低，垂下的眼尾如秋冬的蝶翼般。

李華盈微微抿：“你年歲也不小了，確實是該早日婚了。”

江照野驟然抬眼，在看清李華盈躲開的眼神之後，才微不可聞地歎息一聲。

“我並不羨慕他人婚，我隻是羨慕他得娶心儀的子而已。”

李華盈把玩著茶杯的手輕輕一晃，腕間青碧的絞鐲隨之輕靈叮咚一響。

江照野看向那如一泓碧水的絞鐲，似有些出神。

“即便殿下無意於我，那我也甘願一輩子守著殿下。”

李華盈心頭一，抬眼看向他。

他那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眸沉沉看著，眼底如有千鈞意，卻又帶著悲傷。

李華盈避開眼神，心頭卻在狂跳。

可一想到林懷遠，一切愫便立即如鋼針林立的陷阱一樣，讓寒直豎。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之耽兮，不可說也。

麵上隨意一笑，角翹起的弧度勾人。

“做麵首也甘願？”

隻是瞬間，江照野便脖頸通紅，蔓延到臉上。

令西疆薄野氏聞風喪膽的殺神將軍，便在李華盈輕飄飄一句話麵前潰不軍。

“願……願的。”

江照野聲音幾乎微不可聞，眼眸也垂著不看李華盈。

李華盈一怔。

他可是平定西疆的鎮遠大將軍，怎麽卻這樣傻，連生氣不會。

這句話無論是對朝堂之上任何一個文臣武將說，都是極大的侮辱。

可他卻……

李華盈剛剛才在心中豎起的尖刺，霎時便酸地一塌糊塗。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