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大帳縈繞著濃鬱的藥氣，隔著一層簾帳，奚挽君卻遲遲沒有掀開。

孫由和趙明詩幫完忙搬完東西，過來和李逢生打了照麵。

“挽君，今日…趕了太久的路了，要不明日再來看……”孫由自己都說不下去了，手扶住了奚挽君，害怕傷心過度。

李逢生看向人，“挽君，阿遠就在裏麵。”

奚挽君攥住簾帳，卻抖了抖，沒敢直接掀開，腔裏積起的一口濁氣好像堵在了嗓子眼，手心本提不起力。

“挽君，今日還是先去休息吧。”趙明詩看到奚挽君這麽難，自己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奚挽君深吸了幾口氣，腳還是止不住發，攥住了帳簾往上一抬。

“……”

男人正站在簾帳之後，烏發盡散，著了單薄的裏，行看得出略顯遲緩，悉的俊容稍加蒼白，黝黑深邃的瞳孔恰好抬起，與的視線接上，皆是一震。

奚挽君怔住了半晌。

反應過來的片刻，毫不猶豫，一頭撞進了他的懷裏。

“阿遠——”

人的哭聲終於不再抑，崩潰決堤。

桑渡遠明顯沒反應過來，到子隆起的腹部正輕輕頂著他，心裏一時間不知道是什麽，茫然地握住奚挽君的雙肩。

“阿奚，你怎麽來了……”

趙明詩和孫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對視了一眼。

趙明詩一把揪過李逢生的領，“他沒死？！”

李逢生錯愕道：“誰、誰死了？”

孫由跑到趙亦寒跟前，後者都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孫由質問：“那你們將死訊傳過來做什麽？”

“什麽死訊？”趙亦寒沒來得及抱一下，就迎來了質問，有些措手不及。

奚挽君噎著，被桑渡遠抱著，輕聲道：“大焱接到急報，說是你了箭傷，傷到了命脈，軍醫救治無果，陣亡了。”

桑渡遠來不及解釋這麽多，隻是將奚挽君輕輕拉開了些，彎下腰去，與奚挽君四目相對，替掉眼角的淚痕，“阿奚，乖，不哭了，我不是在這裏嘛。”

奚挽君忍不住流淚，桑渡遠心疼地瞧著，捧起的手，從前是十指纖纖，如今有孕後，腫了一大圈，加之了風雪，生了瘡，看上去傷痕斑駁。

臉頰亦是如此，本來細皮，如今這些時日被寒風吹得麵頰發紅，上去比往日糙了不止一星半點。

要知道，奚挽君從前最漂亮。

“別看了，醜。”

奚挽君開手，將臉垂了下來。

“好看，你最好看。”

桑渡遠眼底發紅，手掌覆在的後腦勺，將奚挽君抱在了懷裏，聲音有些哽咽：“我們家阿奚這麽我呢，冒著生命危險來救夫君。”

奚挽君手環住了他的腰，鼻腔間都是悉的春木香，令無比心安，“活著就好，聽到你死了的消息，我心都要碎了。”

桑渡遠皺著眉頭，將子抱得更，“傻姑娘，我都說過了，我不會死的，我會活著去接你和孩子。”

“而且，你們怎麽會以為阿遠死了？”李逢生一臉懵。

趙明詩瞪大了眼，“那你方才那語氣、那表，你在猶豫什麽？”

李逢生理所當然道：“我看到挽君和你們這麽累了，想著先讓你們回去休息，再帶著阿遠來見你們也是可以的。”

“……”趙明詩徹底無語了。

桑渡遠將奚挽君扶到座椅上，又端來了熱水盆，替奚挽君泡手，餘掃到人與前幾個月全然不一樣的肚子，眸底的驚奇更加重。

“阿奚，肚子變大了。”

桑渡遠出手，卻又半途停了下來，懇切地看向子，“我…可以嗎？”

奚挽君失笑，“你是孩子爹，你說呢。”

桑渡遠聽到這個稱呼，忍不住角上揚，輕輕了下隆高的肚皮，忽然被裏頭的小家夥踹了一腳。

“嘶。”

奚挽君輕呼了聲。

“阿奚，疼不疼啊？”

桑渡遠急了，手足無措地從自己枕頭底下翻出一本小冊子，上頭麻麻用歪七扭八的字寫了許多東西，全都是關於子有孕時的反應。

“不疼，月份大了，孩子會踢人翻，是難免的。”奚挽君麵上忍不住一熱，又看向他小心翼翼地翻冊子，“這個是你寫的？”

桑渡遠點頭，表誠懇，“我跟軍中有孩子的老兵取的經，從有孕開始，到生下孩子，這些都是需要注意的東西，我怕忘了，所以都給記了下來。”

奚挽君心頭一暖，看桑渡遠將頭了過來，小心翼翼在了的肚皮上。

茫然的黑瞳中一點點聚起了驚奇和喜。

“小家夥，我是你爹。”他的聲音很輕，百轉，“爹爹好想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