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棲聽著，沉默半晌，道，“鹿家做事一向這麽瞻前顧後？”

這話一出，院子裏一片寂靜。

鹿景凡率先跳起來，“喂，你什麽意思啊？你在指責我們嗎？”

“識不識好歹？我們是想保護你和你母親好麽？”

鹿景煥也變了臉。

“……”

鹿之綾坐在秋千上，看看哥哥們，又看看薄棲，小小的牙齒咬了咬，不懂怎麽回事卻忍不住張起來。

除了老五、老六，其餘幾個倒是沉得住氣，但麵都不大好看了。

鹿景承一字一字道，“鹿家做事向來以人為基，以誠為牆。”

聞言，薄棲也從古樹下站起來，直視鹿景承，淡聲道，“太過善為他人考慮，容易錯失良機。”

兩人的聲音都不大，卻出針鋒相對的意思。

“那又怎樣？”鹿景承沉聲反問。

“為護住沒那麽必要的人，而誤掉時機，導致家族有潰堤之險，值不值？”薄棲年僅十三歲，卻毫不在鹿景承麵前出怯風，仿佛兩人已經比肩而立。

“你把鹿家想太弱了，到不了那麽嚴重。”

“鹿家做事總這麽想？那如果真有這麽嚴重呢？”

薄棲的聲音忽然加重，有咄咄人的氣勢。

院子上方的風驟然靜止，眾人怔然地看著他，又默默看向鹿景承，想看他如何應對。

鹿景承站在那裏，看著眼前的年忽而笑了，“如果真有那樣一天，值不值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鹿家人不會後悔。”

“……”

薄棲定在原地。

即使不知道值不值得，都不後悔。

“不確定的後果改變不了我們護住眼前人的決定。”

鹿景承說得幾乎是輕描淡寫，“若你父親真有惡意，你是你，你母親是你母親，你們和鹿家的淵源在這裏，鹿家絕不會坐視不理。”

“大哥說的好。”

鹿之綾聽不懂，但大為震憾，忍不住拍著小手鼓掌，一臉崇拜地看向鹿景承。

被脆生生的聲音這麽一喊，鹿家幾個兄弟都跟著笑起來。

鹿景曄把手搭到薄棲肩膀上，笑道，“你今天怎麽回事？跟我大哥在這討論馭商之道？”

薄棲筆直而站，看著鹿景承道，“大哥給我上了一課。”

“薄棲哥哥也是很厲害的！”

鹿之綾端水端得很穩。

薄棲看一眼，溫和笑了笑才道，“我父親確實有超過鹿家的抱負，但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對鹿家更想有一種名正言順踩在鹿家頭上的暢快。”

“……”

鹿家兄弟又寂靜了。

你這還直白。

鹿景承一時都不知道怎麽接話，薄棲繼續道，“所以他這次過來江南，我不認為有你們猜測的這麽嚴重，但他的來意，我也不清楚。”

“好，我知道了。”

鹿景承點頭，既然他也不清楚，那就不必再多說什麽。

“但要是我父親有傷害鹿家的意思，我一定阻攔他。”薄棲又補了一句。

鹿景承本來已經轉，聞言不由得又回頭看向眼前出得令人不得不另眼相看的年。

看了許久，鹿景承笑，“每個周六，我們兄妹都會在這個院子裏集合，商量著做點什麽，記得來。”

薄棲看向鹿之綾，就見小朋友一臉興，滿眼都寫著太棒啦太棒啦。

“可以啊弟弟，我大哥這人難得欣賞別人。”

鹿景曄勾著薄棲的脖子激地道。

“薄棲。”鹿景瀾站到薄棲麵前，微微蹙眉，語氣裏帶著擔憂，“既然你覺得你父親這次拜訪沒有惡意，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薄崢嶸，薄氏財團的掌權者，江北第一人。

這樣一個大忙人放下那麽多的事務，跑江南鹿家來小住，總不可能沒有目的吧？

“……”

薄棲回答不上來。

……

“薄棲來江南做換生，又在鹿家住著，我作為他的父親過來謝鹿家盛款待，有什麽問題？”

鹿家的荷塘邊，薄崢嶸低眸盯著平靜的水麵說道，嗓音低沉，不破綻。

夏日的熱浪滾在戚雪的耳邊，戚雪懷疑自己被熱得幻聽了。

“阿棲不是第一次來鹿家小住了。”

他現在來謝鹿家？

“所以錯過那麽多次機會，不能再錯過。”

薄崢嶸轉眸睨向，眼神深得像是要凝進的眼睛深。

明明語氣深沉正經，戚雪卻莫名聽出了不要臉的味道。

微微蹙眉，隻能自行揣測他的目的，“你是怕我和阿棲在一起久了呆出，薄先生，不用這麽大費周章，把鹿家也卷進來，我退一步，我不爭養權，隻要讓阿棲每年和我住上一段時間就好。”

這是和薄棲定好的。

現在這麽說，是讓薄崢嶸覺得在讓步，這樣他覺得自己贏了一籌就可以心滿意足地離開。

“我本不在意養權的事，我說了，我是為謝鹿家來的。”

薄崢嶸凝視著的眼睛道。

見他還是不鬆口，戚雪眼中的戒備更濃一些，“薄崢嶸，你到底想要什麽？”

“我不想再錯過。”

薄崢嶸再一次說道，熱浪凝著他的呼吸都重了一些，他深深地看著，朝靠近一步，“我過去……”

話還沒說完，戚雪就猛地後退一步，和他保持開距離，“既然你不走，那我走。”

話落，戚雪轉就走。

“……”

炎熱的天氣，薄崢嶸站在原地，化了冰雕。

他想和好的表現得還不夠明顯麽？

那還要他怎麽樣，送個花？煽個？

“你好，我還要再加五個保鏢，不，十個，另外五個保護我兒子，錢無所謂，要本事好。”

戚雪打完電話就開始收拾行李，“薄崢嶸一定是在想怎麽折磨我，我本來以為三年過去，他怎麽都能放下一點，沒想到他居然會放下事務追到江南來，他對我已經恨之骨了。”

程桐手去阻止，“要是這樣，你更不能走，你一個人在外麵我不放心。”

“可我不能把鹿家卷進來。”

戚雪堅定地說道，現在外麵謠言已經滿天飛了，鹿家待們母子這麽好，不能連累。

“萬一薄崢嶸真不是衝你來的呢？”程桐道。

“那我更要走，要是我走了，他還是沒走，那就說明他在對鹿家心思，別管我，趕想辦法對付他。”戚雪想都不想地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