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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重逢有許多種可能，最糟糕的一種是在葬禮上，離開的人是Andrew。

四十年代的紅土沙漠，酷熱，高溫，通不便，唯一的通信方式是信件。一個孩子在族群沖突中了重傷，野外考察的Andrew為他輸，而后在驅車趕回麗泉的路上遇到了車輛故障。

沒有信號的沙漠，他無法聯絡救援。第二天清晨，路過的卡車司機發現他陷昏迷。

或許是短時間大量獻，或許是沙漠午夜的低溫，或許是過度疲勞和營養不良。醫生將他的死因歸結為心源休克，但Rossela意識到，他死于人在自然面前的渺小。

在紅土沙漠面前，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而微不足道。故事的荒謬被加倍累積，并在翻出他服里的求婚戒指時達到高。

本該與他舉行婚禮的，但著手準備的卻是葬禮。北半球在打仗，他的母親無法趕來，到場的只有一封英文寫就的信件——

“我的兒子是比我更偉大的冒險家，他死在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的路上。”

儀式是原住民幫舉辦的，他們用紅土沙漠的方式送Andrew離開，他們在他的葬禮上舞蹈，火映亮了Rossela的臉，比火更耀眼的，是暮，紅沙，和聽到消息后趕赴而來的金紅玫。

很狼狽，從火車轉搭運送礦石的卡車，又騎了一段馬。已經不穿旗袍了，穿長和靴子，襯扎在腰間，皮曬得通紅，像一名牛仔。大步走到Rossela面前，朝展開手掌。

的手掌里是在煙盒上畫就的人模樣。煙盒皺一團又被展開，不知是從哪里找了出來。Rossela這才意識到，從未給Andrew拍過照片，這就是他留給所有的回憶了。

直到這一刻，終于反應過來了，Andrew離開了，那個總是和描繪理想世界的人離開了，他無法再擁抱，親吻，他金的睫會和他的軀一同在火焰中燃灰燼，消失在紅土沙漠的風里。

抬起頭，金紅玫看著，目比任何時候都堅定明亮。

“你有什麼打算？”說。

愣愣地看著，想了許久，最終回答：“我不知道，但我不想離開這里。”

只說了這樣一句話，而金紅玫沒有任何多余的追問，只是回答：“好，我陪你。”

賣掉了紅玫葉，失去了人，們一無所有，們什麼都可以做了。

Andrew留下了一些產，不多，好在麗泉的一切都很便宜。金紅玫用這筆錢買下了鎮子上的一棟院子，改造旅館，Rossela起初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于是開始學習部落的語言，然后找到一對原住民姐妹做旅舍的招待。倆很勤快，唯一的缺點是名字冗長。不過這難不倒金紅玫，給們起了兩個簡明易懂的中國稱呼。

“麗麗和娟娟。”這樣們。

旅舍里養了幾匹馬，金紅玫了馴馬高手。還和一個遠在悉尼的朋友借錢買了一輛車，是紅土沙漠唯一會開車的人。Rossela不得不承認，金紅玫對任何形式的坐騎都有著超乎旁人的狂熱，如果有機會，恐怕也會去學習駕駛飛機。

Rossela第一次去看爾斯巖也是開車帶去的。

其實很早就應當去了，但Andrew是在那條路上死去的，他的墓碑也被安置在公路的一側。他沒有其他照片，因此墓碑上只有他護照上的復印件，表嚴肅，角不帶一微笑。可他明明是個很笑的人，笑的時候睫會抖，藍的眼睛像晴空下的海洋。

久久地避開那條公路，直到有一天金紅玫回來和說，還是去看看吧，墓碑上都蒙了紅的沙，除了你，沒有人會去打掃了。

果然。

他們都把他忘了。

去清理墓碑的那天天氣不好，沙漠遠卷起風暴，金紅玫也不催促。仔細地拭他墓碑上沾染的紅沙，最后用拇指著他照片上的臉。風越來越大，卷著砂礫擊打在人的臉上，讓本就干裂的皮愈發的刺痛。他去世這樣久，終于落下眼淚，隔著眼淚用親吻他的照片，似乎到了他的睫在翕。

然后們回到了車上，金紅玫向著爾斯巖的方向開，那也是風暴的方向。砂礫擊打著玻璃窗，發出駭人的叮當聲，紅土的逐漸變深，天邊的云彩甚至是一團漆黑。金紅玫把油門踩到最底，們在狂風中逆風行進。車頭劈開疾風，沙漠上的驚慌逃竄，看到遠飛奔的袋鼠和野兔。

金紅玫不減速，只是頭也不回的沿著筆直的公路行駛，而Rossela并沒有阻止。

然后在某個瞬間，風暴忽然消失了。

一切都消失了。

看到巨大的巖石從公路的盡頭升起，云層散開，火一樣的晚霞散落戈壁。狂風吹過的世界變得如此干凈，空氣不再燥熱。

太徹底落山前，們終于抵達了爾斯巖之下。兩個人爬上車頂，并肩看著那團火一樣的巖石隨著太落山慢慢熄滅。

忽然覺得角很痛，原來那塊皮已經皴裂，而此前一直沒有覺。空氣如此干燥，又如此潔凈，將從車頂垂落，四肢徹底放松，繼而到了前所未有的解。

“紅玫，”說，“你可以回家了。”

仰起頭，朝著爾斯巖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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