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不是徹底的白人廓，宋維稍微辨認了一下，就下了結論：“是混。”

很典型的東西方混，廓相比于純粹的西方人更致和。沙漠風大，頸間圍著條巾，隨時可以從腦后罩起。黑白照片拍不出，不過木子君能看出來，這個人眉眼偏淡，不像另一側的金紅玫，英氣人，眉眼墨濃重，鼻梁高。

照片里應當是冬天，兩個人上都穿著寒的皮夾克，側坐在沙發里，一人摟著一個原住民小姑娘。

木子君放下照片，看到了那兩個小姑娘已經滿臉皺紋，正腳坐在沙發上吸啤酒。

苗珊看見看完了，著椅子過來開口：“倆前天就說見過你，我說們認錯人了，今天來的時候就帶著這張照片，要和我證明們沒撒謊。”

“的確是沒撒謊……”木子君恍惚道，“那們和你說了這兩個人是誰了嗎？”

既然金紅玫曾經出現在這里，那照片里的這位混想必就是為畫像寄照片的Rossela，不覺得金紅玫能在這荒蕪之地認識第二個人。問完，苗珊也換了語言追問們。果然——

“們說左邊這位是一個Rossela的人，是們在一家旅社工作的老板，”苗珊轉回頭，“右邊這位，和Rossela合開旅社，不過只干了一年就離開了。在麗泉的那一年，讓認識的原住民……”

木子君看著苗珊。

“Captain.”苗珊說。

控制不住地和宋維對視了一眼，表就像是被宿命迎面重擊。怕自己把照片壞，松開手指，將照片放回了桌面。兩個老人又在打量了了，彼此用聽不懂的語言低語著什麼。苗珊聽們說了一會兒，再次回頭翻譯。

“們說，就是Captain給們起名麗麗娟娟，”苗珊說，“說自己是中國人，讓們以后見到中國人，都這樣介紹自己。”

也不好好給起個名字，隔著幾十年，木子君油然而生出一種無奈的好笑。

“們怎麼通的？”木子君追問，“我的確知道一些這位Captain的事，連英語都說得很勉強。”

苗珊點點頭，再度傳達往事。

“Rossela會說原住民的語言，也會說英文和漢語。Captain有時候給們畫畫，有時候用手勢，有時候讓Rossela翻譯。們說……這位Captain，總是有辦法。”

的確，來澳洲找了這麼多人，還沒聽誰說過金紅玫有什麼束手無策的時刻。

Steve聽出了這番對話的信息量，也坐了過來。

“們工作的那個旅社，就是你要找的那個地方吧？”他問道，“Gold Rose？”

“應該就是了。”木子君點點頭，再度轉向苗珊，“那這位Rossela現在是……”

苗珊和的疑都是同步的，立刻舉著照片過去追問。兩個老人看著照片上年輕的人和年的自己，忽然雙雙嘆了口氣。大約是這個詞語很簡單，們不再需要苗珊的翻譯，目轉向木子君，用含糊的英文回答：“Die.”

Die.

真奇妙，生死這樣大的事，在中文和英文里的字形都如此簡單，一個音節就足以表達含義，連執著部落語言的原住民老人都能學會。

有唐鳴鶴在前，木子君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苗珊倒是不死心地追問了幾句，再回頭時，神憾。

“二十年前就去世了，沒有兒，產都捐給了原住民的慈善機構。”

二十年啊。

宋維才十九歲，怪不得他從沒聽金紅玫提起這位故人。在他出生的前一年，這位Rossela的人就已經去世了。

不知道那個時候的金紅玫是否趕赴中部沙漠參加了的葬禮。即便是二十年前，的年齡也不小了吧，還有力氣來到這片被烈日和干燥籠罩的荒蠻之地嗎？挨得住嗎？聽聞老友死訊的時候，的心又是什麼樣的呢？

有些事能查，能追問，但有些事，或許注定隨著親歷者的死亡被埋在過去，再也無人知曉。

沒有人開口，都在等木子君接下來的發言。和照片里人一樣的相貌已經注定了這件事解釋權的歸屬，宋維看見用手指慢慢點著桌面，緩慢的敲擊出節奏，就像是昨天敲擊墻面那樣。

然后慢慢抬起頭，看著沙發上的老人，問道：“你臥室里那些書，是的嗎？”

苗珊一愣，這才想起昨天在們房間里的驚鴻一瞥，只是什麼都沒有注意到。幫木子君轉述了問題，隨即得到們慢吞吞的回答。

“對，”苗珊說，“臥室里的東西都是Rossela的。們姐妹兩個雖然不認字，但覺得書本不可以被燒毀和踐踏，就在去世以后，把那些書都從家里拿走了。”

“那我可以去看嗎？”

啤酒已經喝到了最后一口，兩個老人臉頰一，吸得發出了“嗤嗤”的聲音。們腳踩上地面，沖苗珊說了最后一句話。

“可……可以的，”苗珊看向門外宋維的車，“們說，不想走路了，正好把們送回家。”

***

木子君仿佛是從廢墟里揀出了Rossela留下的東西。

苗珊說這些土著家里都是這樣，這種聚居方式本就是外人強加給他們的，生活自然也過得七八糟。Rossela留下的書本和筆記本都堆在書架上，木子君過去翻了翻，灰塵騰起，干脆去旁邊的土著超市要了紙箱，然后把所有書打包帶走，準備回去一本本的翻閱，或許能拼湊出那些年Rossela和金紅玫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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