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他的藥況相仿的百姓還有很多，所以葛清營才焦急萬分。

“萬幸如此。”簪纓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干地抿了下角，人立在庭除，顧忌不上避諱，挽袖將自己的手腕遞去。

事態變這樣，旁人可以恐慌遲疑，為眾人的主君，不能慌神。

但若細看，仍可以發覺的指尖在微微發。

葛清營為把脈，片刻后，松了一口氣道：“如我所料，郎服用過毒龍池中蓮，瘟毒不侵，脈象無恙，萬幸，萬幸。”

簪纓深澈的眼眸很輕地霎了一下。

后知后覺，自從服藥后一直強健，初到蒙城過冬時，連春堇、任姊姊們都染過風寒，自己這副往常最弱的子卻無病無災。

這兩年間，簪纓幾乎不記得傷病的滋味，更極想起，前世割刮骨那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覺。

這不是的幸運，是因為小舅舅將自己的護符讓給了。

簪纓又請葛清營給吳丫頭號一號脈，是與吳掌柜最親近的人，剛剛急之下，簪纓讓春堇過去攔住孩子，此時心里盡是后怕。

吳掌柜已被蒙上面紗的護衛抬單獨辟出的房間照顧，吳丫頭嗓子哭啞了，變小聲的啜泣。這個年齡的孩子，對于天災之事還不能完全理解，只知道自己相依為命的阿爹倒了下去，怎麼喊也不應，更加惶恐無著。

葛清營去診過，輕咦一聲，“這孩子脈象倒是平和……”

他抬頭觀察到小姑娘哭紅的眼窩旁有一粒痘疤，恍然心道，想是這孩子小時起過牛逗，得過牛逗的兒極難存活，這孩子大難不死，所以對瘟疫有了免疫。

可是

像這樣的幸運兒畢竟是數，葛清營力勸簪纓道：“郎在青州之事，某亦耳聞，此為利國利民之舉，實一方之幸。郎無論為自計、為青州計、或為大司馬計，都應速速離城才是。”

與大司馬兩人的牽絆，葛神醫不說全知，也曾參與其中。

他至今記得，大司馬讓藥給這位娘子的那個夜晚，他臉上那種云淡風輕又不容質疑，也記得唐娘子背著大司馬找到他詢問藥方的那一日，眼神里的清毅篤誠。

這樣兩個人吶……

簪纓垂睫將指尖搭在襟上。

想起遠方還有一人，在等著會合。

“先生。”很冷靜地抬起頭，看向葛清營道，“我有一，請先生為我一鑒。”

葛清營眼下急著趕回山城，哪里有閑心看別的。他此來的目的，無非是聽說了唐娘子在此，前來示警，也希圖在唐娘子離開前，可借的手段運些藥材進山，最好還能轄制山城的縣令，使其下令封城，疫區百姓不再向外流，外城人也不可再，以免造更大的后果。

這一肚子話還沒來得及吐，葛清營便聽簪纓接著道：“方才先生言，佛睛黑石可治瘟疫。”

“是啊。”葛清營長長嘆息，可他怎會不知這是異想天開之事，京口北府尋找了這東西近十年，都無所獲。“可惜——”

他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轉頭不可思議地看向簪纓。

“君！”沈階意識到什麼，神遽變，上前隔在與葛清營之間。

那一裘青袍高頎如竹，那一瞬居高臨下的注視，幾近強，“不可。”

簪纓眼尾收鋒，從這簡短的兩個字里品出了沈階察覺到什麼，四目相視，在沈階手臂上一按，借著安的力道拂開了他，聲如常道：“我有分寸。阿玉去組織驛棧中人分散待命，不要集中接，不讓要外面人靠近棧館，你自己也小心。”

代畢，請葛清營室詳談。沈階心頭直覺不祥，還要勸阻，被傅則安擋了一把。

柳木門扇在眼前無聲闔上，沈階怒而回首，眸森然：“你懂什麼，那是——”

“我不懂什麼，”傅則安語氣平淡，已經接過裁好的面巾系在臉上，出一雙澹靜無華的眼睛，“我只知道想做什麼，幫達就是了。”

屋，簪纓待葛清營坐定，神沉默地取出懷中帶有溫的檀盒，推過去。

葛清營凈手接過，打開盒蓋后看見第一眼，他瞳孔便有些許抖。

他問明來歷，又聞捻嗅半晌，幾乎可以確定，這便是佛睛黑石。

只存在于古書逸聞中能夠祛毒解瘴的圣，竟然真的被找到了。

——可偏偏是這個時候。

葛清營心緒沸騰難抑，作為懸壺濟世的醫者，他理應向唐娘子懇求這味良藥，拯救民生。但同時作為深知祖將軍、衛將軍這兩代北府將領一生如何艱辛坎坷的人，他又開不了這個口。

一城人的命是命，一個人的命也是命，而這一人，又是不世出的英杰戰將——孰輕，孰重？

簪纓知道了葛神醫的答案，點點頭，指尖很輕地在案上磕了一下，問：“此能否抹磨藥末分服？”

葛清營一愣，明白了唐娘子想要兩全其的打算，搖頭，“舍利堅，只能熬化藥，也只能服用一回。”

“我手中還有十幾顆不是瞳睛所化的舍利子，不知有無藥用？”

“十幾顆？”葛清營被這個數目嚇了一跳，卻還是黯然地搖搖頭。

天下藥石何其多，可是能速效解瘴的，眼下唯有佛睛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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