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難免又走回門閥當政，皇權不興的老路。

而若要打擊世家，世家為門戶計，定會抱團攻訐衛覦，不死不休。

既然如此，與其一退辱，何如一進功。

簪纓是個生意人，生意人還怕錢多咬手麼？要算計，怕什麼算計個最好的。

眉眼間有種英氣綻發又不失清的神采。

檀依著著，一剎間便懂了，義父為何一輩子對唐夫人念念不忘，終不娶。

他心起漣漪，清了下嗓音道：“我名下還有兩筆私產，不算多，我盡快挪給你。”

“不用。”簪纓下意識拒絕。

而今監視檀家的耳目眾多，不敢讓其涉險。

“與我客氣什麼。”檀依潤，然而下定決心的事也不會更改。“放心，我有辦法，不會泄，多的我也做不到了，幫不上你什麼大忙。”

“哪里的話。”簪纓鼻頭微微發酸，“你，舅舅，阿寶，你們都好好的，便是對我最好的助力了。”

檀依笑著看。

他溫似水的目很清朗，也很稠濃，簪纓被這樣的眼神包裹著，忽而，想起來一事，偏頭撐住額角便笑開。

那倏然而來的笑容是檀依從未見過的鮮妍嫵，就像滿塘芙蓉同時開放。

他有些不明所以，卻在這笑里失了神。

簪纓笑著說：“表兄，以后可莫要如此看我了，有人不高興。”

話里的“有人”，念得格外齒繾綣。

檀依心中一瞬了然。

其實從簪纓選擇跟大司馬一起走的時候，他心里便已經明白了。

可是月亮哪怕隨著驕去了，他這小小偃草，追逐月而轉的芯，卻不能更改。

他睫影低垂，“我這樣……給你造困擾了，是麼。”

簪纓收起笑，清澈的眸看向這名俊逸無缺的郎君，正坦然道：“是。”

檀依的心輕輕一。

“我很激表兄待我的好，”簪纓語氣懇切，“一向視表兄如親兄，我真心愿你早日覓得良緣，尋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檀依在簪纓直白的話里，有些難過，卻很快抬頭道：“我知道了。以后不會如此了。”

“你——”

“你……”

二人同時出聲，簪纓是心里過意不去，檀依則輕輕住一手指。

他想讓自己留給阿纓的印象瀟灑一點，聲音卻仍不免發：“還在等他啊。”

簪纓眼神有一瞬失焦，如風霧散，眸已全然了，卻出乎檀依意料地搖頭。

“我沒有在等啊。”水藍裾的笑意滿盛，“我很忙的。”

不是夕下珠簾，詩懷想的春閨，也不是攀門倚，思君的小娘。

很清楚，和小舅舅分別后，兩個人都在拼命地搶時間。

小舅舅要搶在垮下之前驅逐北胡，要趕在他毒發之前找到解藥。他們背對而馳，腳步一刻都未停止過，為的卻是用最快的速度飛奔到彼此邊。

從未覺得苦過。

因為小舅舅是甜的。

想他一次，和糖一口于而言沒有任何區別。

檀依神地凝子的神，眉心慢慢舒展開。

他由衷地替高興。

從江南來的年輕郎君笑著道聲好，說著分寸得當的叮囑：“也不要太忙了，有些事不妨放手底下人去做，保重要。”

“嗯。”

二人又說了幾句京中的形勢，檀依起告辭。

他來時

如沐春風，到了臨走，一點也不拖泥帶水。簪纓送到驛棧外，目送那道潤質如玉的影，不再回頭地登上馬車，離去。

忽然覺得哪里不太對。

他來，只是為了看看嗎……

-

“為何非要我嫁給檀依？！”

南朝，建康皇城，毓秀宮。

一道蠻的聲音傳出重重紗幔：“要本公主聯姻一個見都沒見過的商戶子，還是螟蛉子，豈不可笑！”

五公主湞和在母妃的殿大發脾氣，把臂上的纖髾揮得猶如舞龍，氣得喋喋不休：

“皇兄已經是太子了，阿母您貴為貴妃，我是太子胞妹五公主，為何還要那些大臣的擺布！他們、他們還要把王家的兒塞給皇兄，他們難道不知道皇兄喜歡顧……”

“小五！”一聲溫婉卻嚴厲的聲音喝斷湞和。

梁貴妃先向四旁掃視，幸而殿中皆是心腹，而后聲斥責：“你若想讓你口中之人死于非命，就盡管胡言！”

湞和被母妃的話嚇白了臉，眼淚含在眼眶里打轉。

之前晉帝被廢后庾氏傷了心，立李星烺為太子，卻并未晉其生母蕭氏為后，而是抬為皇貴妃，賜印與全套儀仗，總攬后宮之事。

蕭氏樂得不搬去顯宮，依舊住在毓秀宮中。

“母妃……”

湞和見母親真的生氣了，可憐地伏在膝旁，低低飲泣，“我只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我們皇室沒有尊嚴……”

梁貴妃憐惜地著兒頭發，不知該如何回答的話。這時，門口響起太子到來的傳報。

梁貴妃抬起頭，讓侍先領小五下去。

兄妹倆在殿門錯而過時，李星烺看清了皇妹哭紅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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