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纓，你是好樣的。”龍莽平復了一會心緒，對簪纓道，“你做的事就是多男兒也不如，我心里服氣。接下來你打算哪去？你若有意，哥還相識些青州的堡塢宗主，青州如今了三不管的地，北朝常去襲擾，南朝也去征兵，當地的大姓宗族便結堡自衛，有些像乞活軍，但更加排外。是，但人數勢群不容小覷，像你自己說的，你有錢，又有利民之心，何妨去那兒結幾位大堡主，給自己多通條路子。”

簪纓微微一愣，在腦中快速思忖一番，還真覺得是個好提議。

龍莽又喝了口酒，帶著幾分醉意哼哼道：“這狗日的世道，放著蒙眼吃屁的主兒當家，老子早他媽想反了……現今，大司馬兵強馬壯，你錢袋充足，珠聯璧合，還怕個卵！阿纓，記著，老哥永遠做你的后盾，你什麼不用怕。”

簪纓目深銳一。

骨子里并非什麼忠臣良臣，前世被困冷宮之時，聽到外起兵，尚且希反軍能攻進建康，奪了那對冷狠毒的李氏父子的江山。

對那個腐朽的朝廷，已經沒有半點。

但是，朝衛覦的屋舍方向看了一眼，不知他有沒有休息，微微低聲音：“而今北朝猶占，據淮北，滅我家國之心不死，暗自磨刀秣馬，意圖一雪前恥。當此時刻，正是漢家底存亡之際，小舅舅肩負重任，他的眼睛只能死死盯著北邊，分不得心，也生不起。義兄可千萬別在這時候攛掇小舅舅。”

龍莽放聲大笑，一點不怕自己的悖逆萬死之言被誰聽去，那痛抒憤懣的狂笑直沖霄漢，上達天聽。

他神炯的雙目凝視簪纓，“傻妹子，你怎麼沒明白，我保的是你！！”

簪纓做夢似的看著他，呆愣好半晌。

“——娘子，娘子可歇息了嗎？”

二門外忽然想起一道急切的呼聲，讓如夢初醒。

杜掌柜催促任氏進院回話：“小娘子，剛剛收到壽春那邊發來的信，說今日有一人到府臺，答上了那三道問題，關于金鱗薜荔是何，說得有有底。還說如若不信，他手中正有一塊，可作驗證。”

“當真？！”簪纓一瞬將龍莽方才的震爍肺腑之言擱在腦后，猛然站起。

起得太急，險些跌了，還是龍莽扶住，咕噥一句

：“什麼玩意兒啊？”

簪纓一刻都等不及地去告知衛覦。

衛覦聽后，也極見地沉默了一時，也難得怔怔問了句廢話：“當真？”

等他回神，才發覺孩眸亮近乎妖冶，靨若桃紅李綻，艷灼人，激之遠超自己。

他吐息，勾手一的指骨，緩聲安：“阿奴莫急莫激，明朝天亮，咱們一同去府臺探個清楚。”

第110章

次日天才微亮, 簪纓梳洗已畢，衛覦延遲了行程, 二人乘車同至壽春府衙。

時值卯時三刻, 謝止尚未上職，聞聽家人來報，頗覺驚奇, 整冠而出。

他到時, 但見二人并肩立在堂中。

衛覦姿高拔，未氅未裘，勁裝外隨意系了一領墜至靴面的玄緞披風，簪纓上則是件毳海棠紅斗篷, 額覆貂帽，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薄的雙頰似被風吹所致, 清冷的眼中有些道不明的神。

謝止不知出了何等大事, 惹得這二位一道過來, 問向簪纓。

“無他, ”簪纓回以一個看不出底的微笑，“只是昨日見信，聽說有人答出了三道試題, 我閑來無事, 便過來訪賢。”

這一大清早便從蒙城趕來，豈是閑來無事。謝止心里有疑, 不著痕跡地看了大司馬一眼，不好追究底, 笑了句, “阿纓可謂求賢若了。”

便即吩咐下去, 將那人請來。

原來昨日的答題者自稱, 他不想做兒，來就是為了那一鋌金子來的。這筆錢最初說好由簪纓出，那人未見賞金，自然不去，在府衙后頭的驛舍宿了一夜。

差人去喚人的功夫，謝止取過那張答卷，給二人過目。

簪纓最先接過，只見是一張價賤的草紙，再看上頭字跡，不說字大如斗，也是歪七扭八的墨團疙瘩，先看得簪纓頭大如斗，這才明白為何方才謝止的笑容古怪。

這一夜加一路的希冀之心，無端沉下幾分。

簪纓忽略上頭兩道策論，先去辨別金鱗薜荔的述源，只見其上應答：此乃扶余國弱水南畔金苔古樹也。

眼神亮了亮，將紙張遞與衛覦。

衛覦倒是從上到下觀覽一遍，目定在最后那行字上，眸明晦不定。

“府君，人到了。”

一個舊襖短打的黑瘦臉男人被領到堂中，卻是個莊稼漢模樣。

簪纓一愣，衛覦抖了抖草紙，平淡地問向這人：“這些是誰教你的？”

漢子向堂中貴人團團行禮，本也未想瞞，便老實代道：“回府君的話，小人乃肅縣人士，以耕種為生，這些高深的學問自然不是小人有本事想得出來的，是小人鄰舍旁，住著一位了不得的半仙兒，上知天文下曉地理，是個頂有學問的人！這不，他見小人生計艱難，便給小人指了明路，讓小人來討賞金，好養活家人。這些都是那位先生教小人寫的。”

不知是這個莊稼漢過于相信他口中的“半仙兒”，還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個字都寫不利索的人，還真敢登上刺史府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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