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止攔住,知道今日必商略出個共識,眸清沉,咬牙道:“好,此一條件,我應你。都督那邊自由我去說項。阿纓,你還是喚我世兄吧,否則我心里真是沒底。”
簪纓看他俊的面容上流出淺淡苦笑,卻依舊風神都雅,不由笑道:“世兄是爽朗人。那我便說第二條:敦學。”
請謝止開設郡太學,與京中太學的不同是,只收納寒門子弟泮。
謝止微愣,比起上一條的千難萬難,這一樁已是輕而易舉之事,點頭應下。“我亦有此意。”
“第三,九品中正的取任制下,野間必有才,請世兄遍訪賢士,征辟出仕。且消息要與我共通,容我先挑得用的攬在門下,余下的,世兄自留,至于給個五品的記室、文掾之類,便任君擇取了。”
謝止一聽挑剩下的給他都要五品,下意識失笑:“上品無寒士,莫說五品,便是上六品的寒士也無幾個啊。”
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從前活在宮里,簪纓滿目接的皆是人上人,對此還無什麼觀,眼下再想,諷刺淡笑:“我邊的人,還不屑于五品。若有真才干,又何必拘泥品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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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到最后,這三條謝止都只能答應下來。看得出,他此刻的臉已與進門時的從容自如大相徑庭了。
不過謝氏子弟,畢竟有家門底蘊在,即使猝然遇事,也不會過于失,道:“我既答應了你三條,你只需答應我一個條件,這個換,不吃虧吧?”
簪纓點頭請他說。
謝止道:“我出京前,陛下有一道諭,不追究你在蒙城所為,不過你得離開豫州,且不可再向北。”
簪纓聽了,便知朝廷忌憚與小舅舅相,“不可向北”,無非是不可兗的委婉說辭。
著霞裾青衫的子明眸流轉,低頭淡淡一笑。
本也沒打算去兗州,使小舅舅分心。
“好,我答應。世兄如此信賴包容我,我自當投桃報李,讓世兄的差事辦得圓滿,不讓世兄為難。”
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張泥金箋,“險些忘了,這上面有三道試題,是我取才的標準,請世兄上任后,即刻廣告各郡,若能傳達到外州,便是更好。但凡答得上問題的,無論是何家世,無心仕的,賞金一鋌;有心仕者,察其品學兼足后,即能仕。”
謝止明知前半句是故意甜,然聽著無一煙火氣的吳儂語,心中依舊如有清泉過,滌凈煩憂。
聽到后頭的話,他又在心中自語,只怕不是忘了,而是見談到火候到,這才瞅準時機拿出來的吧。
當年忠公在黃河之南,憑一張巧舌請八千援兵,挽狂瀾于將倒,其風采是邪?非邪?
謝氏郎君走了下神,手去接簪纓的箋紙,展開只見其上書有三行板正的小楷,寫道是:
何謂春秋復仇之義?
何謂眾星共之德?
何謂之金鱗薜荔?
第108章
簪纓與謝止的談, 足足持續了半日。待簪纓從書房出來,嚨己半啞。
謝止懷揣著那張紙箋,心緒復雜地與簪纓告辭, 由驛吏送出使館。
他一走,簪纓就腳步輕快地去尋衛覦。
并不知衛覦和沈階之間發生的對話,屋里只剩了衛覦一人。他耐不住燒炭的熱, 襟領敞開了一點, 隨意坐在幾前, 正勾勒著一幅為龍莽量定制的槊。
何等制式何等重量, 用料配比幾何, 皆標示在旁, 只等回兗州后,命他帳下專用的巧匠為龍莽鍛造出來。他對此人的青眼,可見一斑。
右手邊,還有幾張剛畫好的分區布陣圖。
簪纓才悄悄地走近, 衛覦抬起峻深的眼褶。
對上他的視線, 簪纓不說別的,先輕踮足尖甜甜一笑:“了。”
衛覦瞧著無比得意俏的小臉,撂開筆, 峻眉化開,跟著一笑。
知能。
本想聽細說一說, 但衛覦聽嗓子都啞了,就只給吃兩顆栗子,又向底下要一盞養嗓子的羹湯, 不許多開口了。
簪纓隔著一臂的間距, 練地了下衛覦的手腕, 見無異, 挨在他邊坐下,還是與他說了說與謝止商談的經過。
末了道:“我出了試題請謝世兄納才,其中一道便是問金鱗薜荔是何,天下能人士眾多,小舅舅,一定會有好消息的。”
衛覦眸一輕。
他之前沒聽簪纓說起過這個安排。
為他尋藥之事是絕,也不會與沈階商討,那麼,只會是自己想出的主意了。
衛覦略忖,便想通其中的高明之:往常北府尋這味藥時,為了避免讓有心人察覺到與解毒有關,都是暗中搜尋。簪纓這一招公諸于世,借的是謝太守的名義,掛的是招才納士的幌子,堂而皇之地就把想辦但不能真實原因的事兒給辦了。
著孩水亮的瞳眸,衛覦憐無限,眼中霧瀾漾起,直的鼻尖似被一線勾拽,下意識前傾。
反應過來之際,他假作抬手開簪纓額前的碎發,掩飾了過去。低道:“謝你記掛。”
若在從前,簪纓就要氣他如此見外。
如今這個小娘卻學了,用氣音呼地一笑,充滿暗示意味地問:“那小舅舅拿什麼謝我啊?”
過來打聽結果的杜掌柜進門來,正好聽見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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