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纓見他神有異,便問何事。龍莽道:“就在我第一次圍蒙城那日,有個斷臂男子來莊子上找到我,目俊臉,年在弱冠左右,自稱是之前的東宮太子,說要找我合什麼作……”
簪纓驀然屏住呼吸。
衛覦亦側目。
龍莽繼續道:“我當時自然不信,只當是個瘋子。可是后來捆了他,檢查他斷臂傷口,確是槍槊強力撕開的痕跡,又與坊間傳聞對上了。”
簪纓住抖的掌心問,“那人跟大哥說了什麼?”
心中想著,若那個人真是帶有前世記憶的李景煥,他又不找別人,偏偏來找素不相識的龍莽,很可能說明龍莽便是前世的新安王。
可李景煥不是在建康被看了嗎,怎會來到豫州?
龍莽看看衛覦,又看看簪纓,抹了把臉道:“他說,讓我假意率乞活軍投誠大司馬,在帳下效力。大司馬患惡疾,活、活不過兩年……屆時我揭竿而起,攻進建康,他這李氏宗親愿意做我手中籌碼,做出禪位之象,令我名正言順,他只要做個無憂安樂的太上皇。”
第105章
這口氣著實不小。
大江南北都流傳著衛覦患怪疾, 每逢十六便暴嗜殺的傳言。可除了視其為眼中釘中刺的北魏君卿,誰敢詛咒他活不過兩年,誰又敢公然教唆流民造反?
“餅畫得不小, ”衛覦忽的低嗤一聲, 輕勾住簪纓冰涼的指尖,“別信。”
他一向知道簪纓對他的張勝過他自己。
同時簪纓也去拉他的手, 仰頭道:“小舅舅別信他的。”
二人目相對,衛覦便笑了。他這條命再怎麼朝不保夕, 也不著一個無能小兒指手劃腳。
簪纓所知卻比衛覦更深一層。
聯想到前世反軍攻進建康宮城的景,細看一眼義兄的臉, 藏住心緒, 又輕扯了扯衛覦的手,想到第一個疑點:
“石子岡是你的人在守, 廢太子豈能逃?”
衛覦道:“我留的人, 只為看守著他親手替庾氏了結, 此前不許他母子二人自盡, 此后便歸隊復命。哪能浪費在看管廢人上。”
算時間,就算京口那邊真有消息傳到兗州, 他已在來豫州的路上, 錯過了也未可知。
簪纓頷首低說:“那也不必猜,當面認一認就清楚了。”轉問龍莽:“人還在嗎?”
龍莽被他二人一應一和的默契看傻了, 他原本做好了阿纓質問他為何不早說的準備, 沒想到阿纓分外平靜,心里反而愧疚起來。
他忙點頭說:“早捆起來了,現還在蕭城的莊子里。你想見, 我這就提溜過來。”
頓了頓, 他坦然承認自己的私心:“妹子, 我之前不說,是對大司馬小人之心了,是我不地道。你與大司馬,莫怪……”
“大哥不必多言,這都沒什麼。”
易地而,簪纓不覺得龍莽藏私有何不對。是人哪能不自私,尤其聽到這種驚天聞,猶疑是再正常不過的。
當即請兄長將那人蒙眼捆住帶來。
龍莽去后,簪纓慢慢地轉面對衛覦,假裝撒地住大拇指與食指,比在的眸尾旁邊,“小舅舅,你可以回避一下下嗎?我想自己理。”
不怕別的,只怕那人若真是李景煥,會泄出他是重生之人,那麼的也會跟著不保。
小舅舅好像會包容的一切,但若知道是死后復生的,涉及怪力神,又會如何看待?
簪纓不想讓他看的眼發生變化。
“紅小菩薩,也有避人的事嗎?”衛覦捕捉到子眉眼細微的爛漫,忍不住逗一句。
說罷方覺習慣自然,今日不同往日,他不宜再這樣沒分寸,招誤解。
他蘊然收了笑,不問緣由,“行,你自己看著辦。有事只管找我。”
簪纓看著他的背影,抬手正一正發間的墨玉簪,后知后覺,“他怎麼也聽說那風傳了……”
那個綽號出現在和尚口中,只覺討厭,可被衛覦嗓音低沉地這麼喚,簪纓心里卻沁出一甜的恥。
繡面潤,咬低頭。
……
李景煥被關在一間地窖里。
仲冬的菜窖冷,泛著一儲菜的嘔味。梯頂木板蓋的隙灑下稀薄線,落在李景煥蒼白木然的臉上。
他的頭一直在疼。
自從記起前世完整的記憶,他的頭疼就再也沒好過,日以繼夜,如錐刺骨,仿佛應驗著前世他發下的那道雷殛加的毒誓。
而這些日子一閉上眼,他眼前便是自己用刀捅進母后的那一幕。
,手上都是……
他在石子岡結廬而居的日子,眼睜睜看著他的母親日復一日在地上爬,口中發出汪汪喊,那
些奉衛覦之令看守在破廟外的人,嚴格遵照衛覦的意思,每日只給母親喂剩飯溲食。
他看著母后每次都含淚吃完,眼睛不敢看向他;
他看著腰上的那條狗尾在皮上不斷腐爛發膿,卻甩之不去。
李景煥終于意識到,衛覦的心何其惡毒。
他卻也不得不承認,衛覦說的沒有錯,只有他能幫著母后解。
他實在看不下去,也忍不了,于是就借了北府衛的刀,親手擢母親的心窩。
當時那些看著他的守衛,像在看一口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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