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為之震。
明眼人都想得到,那蒙城距離兗州東線不過百里,當初那手唐氏家財的小娘子隨竟陵王一道出京,蜀王迎面攔阻,都未攔住。
當時朝中便有人擔憂,此二人一個有兵一個有錢,若強強聯手,則中原已分南北兩半,南朝恐再半半,那分出的一半,就是落他二人之手!
所謂軍、政、財、權,執
掌者兩兩不相挨著,天子才好制衡。
李氏才經歷過換儲,又失唐家錢囊,元氣正值不足,若江北邊兒再有什麼靜,還等什麼胡人攻來,只怕就要自取滅亡了。
有些人不由將目投向居于文臣行列之首的衛崔嵬上。
當初衛覦前腳離京,此公隨后便自薦主中書省,除了當仁不讓,另一個緣故便是他愿主彀,換取皇上對遠在兗州的竟陵王的放心。
兒子在外頭再胡來,至老子還在京里。
可誰知道這點兒牽制的作用有多大。
畢竟竟陵王是出了名的生有反骨,狂妄忤逆,還因當年衛皇后去世,一直遷怒著這個父親。
李豫思慮百轉,也沉然看向衛崔嵬。
衛崔嵬腰玉笏,老神在在,沒有開口之意。
與他并肩站立的太傅顧沅,這時卻從朝袖中取出一封信,展信對王丞相道:
“巧了,老夫這里有一封阿纓寫來的家書,可與豫州刺史的話有些不同。說蒙城守將倚仗家世,欺凌軍戶,還意圖謀,不料被惡狼咬死,正是天理昭張。是了,那將軍好像還是豫州刺史的妻氏,樊氏子弟。”
王逍眉頭一皺,便知顧公要保簪纓,不能再一味攀咬了。
可他亦不能眼睜睜看著那子坐大勢,與衛覦里應外合,威脅到揚州京畿,一轉念,向上揖道:
“陛下,當務之急是弄清那道圣旨的原委。陛下往常縱寵唐氏,縱其為所為,以至與竟陵王行止過近。這道圣旨沒有書監記檔,必不是圣上之令,想來是有暗懷險惡之人,想借機生事,竟假傳圣旨,還陛下嚴懲不貸。”
李豫微微凝眉。
那道冊封旨意,確確實實是他親手給傅則安的。
然而王逍話里的意思李豫也已聽懂,若他承認了圣旨的真實,簪纓貴為公主,有人對不敬,所為便沒錯,他便沒了制約的借口。
可他斷不能放任簪纓和衛覦混到一,太危險了。
朕原本是想彌補阿纓的……李豫坐在龍椅上想,可為何不聽話,偏把封邑選在豫州,還要染指弄兵呢?
“朕,確實未曾下過任何冊封諭旨。”李豫混濁的眼珠一瞬冰冷。
“此子假傳圣旨,罪不容赦,傳令,誅。簪纓不知者無罪,令其歸還蒙城,不予追究。至于豫州牧……”
衛崔嵬終于開口道:“刺史劉樟涉嫌包庇親眷,為政不清 ,在查清以前,臣竊以為應當停職待詔,另遣刺史為是。”
李豫眼閃,問:“卿以為何人可勝任?”
“豫州隔江拱衛揚州,地勢重要,不可等閑視之。”衛崔嵬沉道,“臣以為,書郎謝止久在前,簡在帝心,為政又清簡干練,可擢此任。”
他后的臣工聽后不換眼。
衛中書推舉之人,乃是荊州謝刺史的次子。
豫州夾于荊揚之間,向來是平衡兩州的關鍵,一旦偏倚,兩州合力,就恐直建康。都知道竟陵王和荊州謝氏有些,衛公這時候公然推舉謝止,不是私心太明顯了嗎?
王逍立刻道:“謝書雖為能吏,年紀卻輕,不適任此要職。不若尚書郎馬昶,事清正,可以外任。”
衛崔嵬不在意地笑了笑,“若未記錯,這位馬府君,是丞相的門生吧?”
豫州到建康的消息有所滯后,臺城君臣只知簪纓殺將,尚不知衛覦已潛裝豫,為誰能既任豫州刺史爭論不休。
李豫聽他們當著他的面,公然爭權,心力瘁地咳嗽一聲,殿中為之一靜。
李豫疲憊地擺擺手,“此事再議。”
……
衛覦一來,便接手了蒙城的軍防與政務瑣事。
簪纓肩負多日的擔子陡然一輕,不用再日夜繃心弦,反而閑下來。
不過這也意味著自那晚之后,見不到大忙人小舅舅,總疑心他在躲自己。
這一日,簪纓正無事,接到了京都來的旨意。前騎快馬親自來宣旨,言傅則安假傳圣旨,有負皇恩,著令鴆殺。
簪纓看著后隨侍端著的那杯毒酒,目冰冷。
好一招卸磨殺驢。
對傅則安沒有好不假,卻也篤信,若無皇上的授意,他哪里淘澄來的圣旨。而今皇上權衡輕重,出爾反爾,為了堵住知者的口,便要殺人。
淡淡道:“他死了。”
明顯一愣,“死了?”
正院的一間偏舍,窗子經久失修,進來的天晦暗。
傅則安端坐在案前。
書僮得知今日有宮中宦來,憂心道:“公子,小娘子不會將您出去吧?”
傅則安默然想,他從前對做了多錯事?在孤立無援時視無睹,在退婚后最艱難的時候妄言斥責,還拿與傅妝雪相比,甚至他從小到大因是功臣之子到的禮遇追捧,也全是搶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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