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這番話是小舅舅真心實意,也是口是心非。
他騙不過。
簪纓道:“好啊,我聽你的話。只要小舅舅回頭看我一眼,親口看著我說你不要我,我便回頭。”
衛覦哪能。
他再看一眼就會失控。
衛覦為關上屋里的窗子,頭也不回走黑夜中。
“連看我一眼都不敢……”簪纓雖氣,還是待他走了才不雅地揩了下鼻涕,努力澄清酸梅里浸出的一顆心,嘀咕著,“不是喜歡,還能是什麼。”
用手背了眼,回到案邊,靜靜半晌,眸子中拋了天真嫵的,恢復干練明凈,取筆磨墨在絹上寫下幾行楷字。
金鱗薜荔幾個字,赫然在其中。
衛覦從簪纓的屋中出來后,暗自留意的杜掌柜得著信,才微松一口氣。
連龍莽那個大老都看出這二人之間不尋常,他的眼神還沒老到昏庸,怎會毫無察覺。
杜掌柜不敢問細,也管不了別的,只要大司馬別深夜留宿,他便自欺欺人地算是守好小娘子了。
另一間燈通亮的屋里,尚無睡意的龍莽琢磨刀法之余,也不覺走神尋思著這件事。
與他一屋宿的是賬房先生黃符虎,別看名字糙,已是乞活軍里有讀過幾本書的了,道:
“原來大帥真心關懷小唐娘子,仆還以為,大帥是為著拉攏資財考慮,才提出與其結義。”
“我妹子沒的時候,也就這麼大吧,若活到現在……”龍莽搖搖頭,轉換話題道,“一開始信口說要結義,也沒想過這妮子會答應。老虎,咱們泥地里打滾這麼多年,什麼富的貴的混賬玩意兒沒見過,越是有錢,越是有勢,要麼玩世取樂,要麼黑心爛肺,可曾見過這麼提氣又干凈的人,你道不當結?”
黃符虎點點頭,隨機又低聲音:“既如此,那個斷臂男子說的話……他的份若真是……”
龍莽眼一暗,擺了擺手。“自然等結拜儀式后,我再一五一十告訴我妹子。眼下大司馬來了,我看他那意思,是想攔著,若是結義不……誰還不給自己留條后路。”
第103章
孫坤率領的靈璧軍一蒙城如泥牛海, 豫州刺史便慌了。
“靈璧不是有五千駐軍嗎, 那孫坤向來對府臺負固不服,矜功自伐,怎的連個小小乞活賊也收拾不了?那公主,還活著嗎……”
等到劉樟聽說其后又有一銳夤夜馳蒙城, 穿的還是豫州軍服, 更是一頭霧水,“本并未派過哪支隊伍助陣……”
他境兵部不會妄, 那麼是誰偽裝豫州軍呢?劉樟納罕一時,忽道糟了, “莫不是兗州來人?總不會是竟陵王為了公主親至吧!”
要知衛覦兵強馬壯, 為人傲戾, 南沖北逞又將哪個放在眼里。若真是他輕裝疾行而至, 便是舉豫州軍甲之力也奈何不得。
劉樟之前按樊夫人的計策,是封鎖住蒙城對外的消息,趁著里不出外不進的時候,將坐鎮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宜昌公主悄無聲息解決了, 然后再推到或乞活賊、或孫坤的頭上, 他頂多落下一個不察之罪。
朝廷那邊本就不樂見宜昌公主與竟陵王比鄰而, 他又早托了王丞相說項,再加上樊氏從中疏通走, 如此, 朝中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便過去了。
可這一步步全未按他預計的走,如此蒙城里太平悄聲的,他反而又失靈璧五千兵馬!
“夫君且莫自。”樊氏輕帕角, 看上去比他鎮定些, 卻也是強撐, “夫君不妨再派人去蒙城外悄悄打探。之前向京里遞上的奏章也應有回信了,再等等。”
“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劉樟哪里等得下去,惶然甩袖,“我當初便說清流仕宦之家,豈能與賊寇相與的,若真出什麼岔子,我只推說不知,皆是你樊家人所為?”
樊夫人呆了一呆,瞿而豎眉怒目,抖如篩:“樊氏若遭干系,府君有甚好果吃嗎!”
……
建康城里,也是一片愁云慘淡。
今年正逢晉帝的五十整壽,然而卻是李豫有生以來最憋屈的一個生辰。
原本為他慶壽所建的苑北行宮,因出了幾番波折事故,后續工款不接。為了皇帝面子上過得去,好不容易向朝中三品以上臣子籌措銀款,勉強完工,這且不提。
誰知就在李豫大壽當日,宮中張燈結彩,四朝屬國敬賀之際,石子岡那邊突然傳報:庶人庾氏被匕首刺心口,死于寺中,廢太子隨即不知所蹤。
李豫聽后眼前一黑,險些暈厥,壽筵舉行到一半便匆匆收尾。
他并非對庾氏還抱有什麼夫妻之,而是李豫知道衛覦給他們母子設下的兩難抉擇:要麼,庾氏拴鏈搖尾做一世的狗,要麼,李景煥便親手弒母,讓庾氏解。
李豫最初聽聞此事時,惡寒陣陣,深天家面辱。
他不是沒想過遏止,然而當時衛覦得勝還朝,那樣的滔天氣焰,誰敢忤逆,無奈不了了之。
如今庾氏莫名死了,廢太子避開守衛消失無蹤,是不是說明,那孩子……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
那可是他的生母親啊。
不等李豫寒心完,朝會上,王逍又呈上一表,卻是豫州劉樟的奏章。
奏報上帶來一個驚人的消息:忠公小娘子蒙城,有一白發子出圣旨,冊其為宜昌公主,地方不知真假。公主邊擁有竟陵王麾下府兵,殺驍騎將軍,踞城隘,嚴守城池,不知意圖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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