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這畫面是不是他想象出來的，卻好似最后的飴糖一般讓他含在口中，小心地、反復地品嘗。

斗轉星移，水滴石穿，地上封印經過磨損，出了一條隙。隙中滲了一線。沈溯微喜歡從隙中向上看，能看到一塊藍天。

有一日，他對上了一雙眼睛，駭然向后退一步。

外面有聲音傳來。

“哎呦殿下，此是護國封印，不能過去啊！”

“我可是弦葭最尊貴的公主，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一個稚氣的聲音傳來，“老東西，給我讓開。”

漆黑的眼珠近了，滾來滾去。

“呀，下面有小螞蟻。”

沈溯微約知道，這個是他緣上的妹妹，年方五歲的朔月公主。的神采，措辭都極為陌生，同他過著天壤之別的生活。

“殿下不要趴在地上，弄臟了裳。”

朔月公主知道，那不是螞蟻，而是人。一張雪白面孔，他的瞳孔滾圓，頭發很長，一閃而過，馬上激起了的興趣。道：“下面有人，把下面撬開看看！”

“這是護國封印，怎麼可能有人呢？道士走前代不能的！”

朔月公主不依不饒。

沈溯微的心跳提到了嗓子眼。

前呼后擁的聲音變得多起來，勸阻著朔月公主。被寵壞了，在拉扯中尖起來，過了一會兒，傳來了朔月的哭聲：“不我看是不是？有什麼了不起的！”

“哎呀，朔月殿下，殿下！”

兩塊石頭劈頭蓋臉砸進來，隨即腥臊的尿順著隙嘩然而下，冷不防淋了沈溯微一。

他閉起眼，水珠滴答而下，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手中握著绦，沒讓它沾到一點。

正午時明霞公主醒來，問他怎麼了，他搖了搖頭。

是夜他又夢，看著鏡中。反正他在囚牢之中，什麼看不見，也不知道要這樣多久。他將手上的绦解下，隨手系在狐貍的手腕上，它飄著，如一條春日的柳枝。

第169章 夙愿（四）

徐千嶼醒來時， 看見手腕上多了一條绦，心中一沉。

這幾日，拉著靈溯道君講從前的事。他講得七零八落， 拿只言片語努力拼湊出他的過往， 順便穩住他的心神。沈溯微許久不與人促膝談心， 有作伴，他睡著的時間比以往長出許多。

等他睡了，他點燃的細燭在深夜熄滅，徐千嶼也撐不住合上眼皮。這種時候， 偶爾覺到周遭空氣的變，似乎有另一個人在靠近。

修士對他人的接近十分敏，徐千嶼想醒神， 但夜如有千鈞在的眼皮上， 令昏昏沉沉， 分不清是真是幻。

奇異的是， 這種接近的松雪氣息像沈溯微。徐千嶼心想也是，若是旁人， 只怕坐在對面的師兄也不會安穩沉眠，讓對方靠近、。

這又是什麼東西，是他無法自控而釋放出的神識，還是別的什麼？

可云幫盯著。有一次， 摁住了他的手， 那確實是一只微涼細瘦的手， 但他又瞬間消散。等點上蠟燭， 與靈溯道君之間仍然只有一面鏡， 沒有旁人。就像撞了鬼。

徐千嶼扮演心魔， 想盡辦法喚醒師兄， 沒將這等怪事放在心上。但今日多出來的绦卻提醒了，那個在深夜靠近的人，很有可能是沈溯微本人。證據便是，他有那條和一樣的绦。

猜到此，手臂上的汗豎立起來。

“有前兩次徐芊芊和徐冰來的經驗，我自然而然地覺得，做夢的人肯定在夢里，所以想喚醒道君，可是試了幾天，收效甚微。”徐千嶼說，“可能是我想錯了：倘若師兄本就不在此夢中，道君只是師兄的回憶，那無論我做什麼都無法出去了。”

“我想也是！”系統罵道，“水這麼狡猾。拿自己為代價造的夢，肯定不能跟前幾次一樣簡單。”

徐千嶼腦中紛，強下去，理了理思緒：既然顯示出這麼多細節，此肯定是沈溯微的夢，但他自己卻困在另一個夢境中。兩人不在一，只有深夜兩個夢境才會偶然接軌。他能靠近，到。

但還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將自己的绦還。是在傳遞什麼消息，還是忘了什麼？

系統提醒：“道君醒了。”

覺察他的視線落在腕間，徐千嶼抬手問道：“師兄，你還記得花朝節的祈福绦麼？”

靈溯道君表茫然。

“我們兩個一人有一條。”徐千嶼繼續道，“那日你說我是你沒舉行儀式的道，我們得了明霞公主的祝福，我們千秋萬歲，永結同心。”

靈溯道君剝橘子的手一頓，似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抿起薄。

他與徐千嶼師兄妹相稱，從未逾矩。心魔常常會口吐這般出格的瘋話，刺激他、引他墮道。

徐千嶼見他沒有反應，嘆了口氣，換個話題：“還是沒搞懂。那個道士，將你困在地中卻不肯讓你死，究竟想干什麼？”

靈溯道君將剝好的葡萄喂給，解釋道：“他可能并非道士，是高階修士化形。他想我魘，將我做一個‘邪靈’。所謂‘邪靈’，就是可以持續害人的魔。我會是一枚極好的暗樁：弦葭的皇族和百姓批地被青焰燒死，卻沒人知道是護國封印下有一只魔。屆時方便那人收割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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