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重復的過著。
傅硯舟有時會把工作帶到醫院,邊守著沉睡的姜泠邊理,他坐在一旁,時而瞧瞧。
他想,大概是這段日子累到了,所以才遲遲不愿意醒過來。
醫生說病人在昏迷中每天都需要按四肢,刺激循環。姜父請了專業的看護,做平時的清潔護理。
這個病房里平時沒有什麼人來,傅硯舟是常客。
看護是一位經驗富的中年人,久而久之,同他就悉了許多。
他在一旁同阿姨學習按手法,白天來的時候阿姨不能寸步不離的守著,他就替按手腳。
孩上的外傷已經養好,有的地方留下了疤痕。
他小心的給涂抹著去疤膏。
小姑娘最了,留下疤等醒來怕是要鬧的。
看護阿姨不知道什麼傅總不傅總,只當他是一個年輕男人,笑著說他按的都快比這個專業的厲害了。
傅硯舟淡淡的彎了下,沉默著沒說話。
阿姨問,“你是小姑娘的男朋友嗎?多漂亮的小姑娘,怎麼出了這麼嚴重的車禍,真讓人心疼。”
“不是。”傅硯舟沉默幾秒,很輕的否認。
“我還沒來得及追。”他彎了彎,低聲說,“希能早點醒來,拒絕我也可以。”
不論是懲罰他,責怪他,或者依舊疏遠他,有了其他喜歡的男生,想怎麼樣都可以。
只要能醒過來。
外面的世界那麼好,有鳥兒,有花草樹木,有很多好的風景,有的父母,他希還沒看夠,對這個世界抱有期待。
看護阿姨看到他眼底淺的意,嘆一聲,不再說什麼。
傅硯舟握著姜泠的手。
的手腕那麼細,他不能想象承著怎樣的痛苦。
他聽醫生說多給昏迷中的人講講故事,說說話,說不定病人聽見了,就愿意醒過來了。
他每天都給講講外面發生的事,有趣的,無趣的,能想起來的就說說,變著法的給讀故事。
他不是一個有趣的人,有時候講的沒有什麼秩序,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他說秋了,葉子都開始變黃了,醫院外那條道路上落滿了金黃的樹葉,姜幺幺,快醒醒吧,我帶你去看看。
他說樓下有一個老太太養了一只鸚鵡,很聰明,說話也很有趣,還會夸人,見到你這麼漂亮可的小姑娘肯定黏著你說不停。
他說隔壁房間和你差不多年紀的那個孩手功都可以下床走了,你怎麼還不醒啊。
快醒醒吧,姜幺幺。
天氣預報說快要下雪了,我帶你去看雪。
你念著的爸爸已經沒事了,你媽媽很想你,狀態不是
很好,所以快點醒來吧,你醒了就可以見到他們了。
對不起啊,那天的你一定很害怕很絕吧,不是故意推開你的。
你趕快醒過來,想要怎麼懲罰傅硯舟都行。
冬去春來。
醫院外的第一枝桃花攀上枝頭,傅硯舟折了幾支到瓶子里放到床頭柜上,低聲同床上的孩說著近來的新聞。
他說壞人都被繩之以法了,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了。
外面的桃花開的很漂亮,你要不要睜開眼睛看看?
醫院的不遠新建了一水上樂園,有很多小朋友都喜歡去玩,等你好起來了,也可以一起去玩。
最近的工作有些棘手,不過已經理好了。
你爸爸媽媽這幾天就要回來了,聽說你媽媽的況已經好很多了,他們都在念著你呢。
還有我。
我也很想你。
醫生說環境對病人的知影響很大,第二年,同姜父商量過后,傅硯舟選了一山清水秀的地方,把沉睡中的姜泠帶了回去。
有專業的醫療團隊,他每天推著到外面走走,希有一天可以親眼看看枝繁葉茂的數目,互相追逐的鳥兒,潺潺流的小溪。
這一切都很好。
錯過了這麼多景,姜幺幺,別再貪睡了。
第三年,金融形勢徹底穩定下來,傅硯舟的工作減輕了很多,大部分都能夠給助理去做。
他全部的時間都是的。
他說閨來看了,哭得很傷心,別再睡了,已經很久了,快點醒來吧,只有你能安。
他說姜幺幺,你再貪睡就要老姑娘了,大家都家了,再不醒可就只能跟傅硯舟這個孤家寡人共度余生了。
第五年。
傅硯舟忍不住的臉蛋,無奈的笑著說,“姜幺幺,你怎麼還沒消氣啊,樹上的鳥兒都四世同堂了。”
姜父帶著狀態已經恢復的差不多的姜母回來,說出來的夠久了,人總要歸,想回家了。
傅硯舟想,姜幺幺應該也是想家的。
他提出要陪著一起回去。
姜父目復雜的看了他半晌,說,“硯舟啊,伯父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因為沒能及時幫到姜家一直有愧疚,但這跟你沒什麼關系,你沒必要因此而自責。”
說到底,還是他這個做父親的沒有用,顧不住妻。
何況那種況下
,親人在搶救,誰都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面,換做誰,都沒心思去關注其他。
人無完人。傅硯舟做到這份上已經夠了。
他比姜泠還大三歲,這個年紀的男人哪個沒家立業呢,更別說傅家這樣家大業大的人家。
傅硯舟還是獨生子。
老爺子兩年前終于撐不住走了,唯一的憾就是沒能抱上小重孫。
傅家人卻也沒有一個人說他什麼。
姜父來看兒,偶然間看到病房里,這個幾年里總是平靜耐心陪著姜泠的男人握著他兒的手,抑的哽咽著,啞聲懇求著。
“姜幺幺,爺爺也走了,我很害怕。你別睡了,睜開眼睛看我一眼,好不好,求你了……”
姜幺幺,我很害怕,怕你也什麼都不想要了。
你不能這麼殘忍。
姜父停在病房外許久,終是沒有推門進去。
這幾年間傅家人也時常來看姜泠,與疼小輩的長輩沒什麼兩樣。
可人家不說,他這個外人不能不懂。
“幺幺已經這樣五年了,還不知道哪天能醒過來。”
可能還要一年,再有一個五年,十年,又或者真的一輩子都不會再睜來眼看看這個世界了。
他們都明白這件事。
姜父嘆了聲氣,“幺幺一直沉睡著,你又何嘗不是停在原地,你也該放過你自己了。”
姜母偏過臉去,無聲的著眼淚。
傅硯舟笑著說,“伯父伯母,我知道。但陪在幺幺邊是我唯一的心愿,希您能全。”
說到底,兒昏睡的這幾年里,他們這兩個當父母的還沒有傅硯舟一個外人付出的力多。
所有人都在向前看,包括他們。
唯有傅硯舟一個人固執的停在原地,期待著什麼。
姜父張了張,最終也沒再說什麼。
京城近來下了場雪。
回來時大雪封了路,姜泠的經不住過度奔波,醫療團隊先護送著到了中心醫院,得觀察幾天。
姜家幾年沒人居住,院中雜草一片,屋里已經落了灰塵。
這里環境也不適合療養,傅硯舟提議去了幾年前保下來的傅老爺子建的那座莊園。
那邊正好建了綠生態區。
突然換了新的環境,傅硯舟擔憂姜泠不適應,張了一段時日。
見還是同以往一樣睡著,數據也不錯,他才放下了心。
替按時忍不住了愈發纖細的手腕,低聲道,“姜幺幺,還記得這里嗎?”
“你小時候總來
玩的,每次來都纏著我不放,問我很多東西,你喜歡的那片小花園栽種的玫瑰都開了,現在醒過來剛好能去看看。”
“還有你總喜歡用來染指甲的仙花,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就給你染,好不好?”
“你一句話也不說,我可就當你答應了。”
回國的第二年。
姜父重新回到了姜氏,姜氏集團許多老員工都等著這個老板回來。
姜母找了一份還算輕松的工作。
孩子依然像個賭氣貪睡的漂亮天使,怎麼呼喚也不肯醒來。
不想看這個總在耳邊絮絮叨叨的男人,也不愿意醒來看看的父母。
傅硯舟說了很多話,最后沉默下來,無奈的將額頭在的掌心,啞聲道,“姜幺幺,我很想你。”
“求求你,別玩我了,姜幺幺。”
寒冷的冬天過去,白雪化盡,綠的芽悄無聲息的覆蓋上樹枝。
在網上搜羅新鮮的小故事時,傅硯舟偶然間看見了一座位于京郊外很偏僻位置的廟。
回國后的他拜過了知道的所有廟宇,求了許多的平安符,掛了無數的祈福帶,都沒有用。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迷信的人。
他其實已經不再抱什麼希,可心底又總有那麼一點僥幸。
萬一呢。
誰說這世界上沒有用科學無法解釋的事。
萬一呢,他再心誠一些。
萬一呢,說不定是佛祖認為他還不夠虔誠。
他去尋那座廟。
那是一座不出彩的廟,寫著“南恩寺”三個字的匾破敗不堪。
像是許多年無人問津,墻皮也灰撲撲。
他以為只是外觀,走進去,里面更加破財。
一路上遇見的僧人也只有那麼個。
沒有香客。
唯有大雄寶殿一尊金燦燦的佛與這座寺廟格格不。還有寶殿外一棵樹干壯的樹,掛著零星的幾條褪紅布。
那棵樹幾乎參天,看不出樹種。
穿著破爛僧的住持頭發胡子花白,看起來年歲不小,見有人來也并不意外,只道一聲阿彌陀佛。
他道,“施主何來誤此地?”
傅硯舟從那棵過于顯眼的樹上收回目,沉默須臾,說,“我來求佛。”
“施主看上去不像信佛的人。”
傅硯舟問,“何以見得?”
老住持不答,又問,“施主想求什麼?”
他再次沉默,結滾,半晌才說,“求我心的孩余生平安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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