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侯鄭禹,髮妻乃當今嘉靖公主宋婉儀,端得是榮華萬千,富貴滔天。
奈何就是這般人家,也有多不由己,定遠侯鄭禹雖然尚了公主,可因為有祖上傳下來的爵位,因此在朝中的勢力仍舊有增無減。
皇帝生多疑,眼裡更是容不得沙子,這樣一個權爵杵在跟前,不站隊,不參與黨爭奪嫡,就算是真的沒有異心,皇帝還是放心不下,更何況,嘉靖公主上流的,可是皇家的。
因此,知道皇帝心思的,就默默的拿著這次選秀的事來大做文章,薦侯府嫡長鄭瑾萱宮選秀,為太子妃或鋮王妃。
定遠侯與嘉靖公主雖然心疼,但也無可奈何。
畢竟是皇帝的意思,誰敢違背。
鄭瑾萱已經沒了退路,可誰生下來就是侯府嫡,貴不可言,既然了家世帶來的尊榮,也必然得為這種家世付出一定的代價。
秦霜坐在馬車上,回想起在鄭瑾萱手心裡寫下那個『鋮』字的時候,眼中流出的恐懼,久久盤旋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兩輩子,迄今為止,都還未見過這位令人聞之變的鋮王,這位鋮王究竟有多令人畏懼,竟然能令鄭瑾萱懼怕到這種地步。
正月十八,便是秀宮的日子,按照旨意,凡是六品以上員的千金,皆可宮選秀。
秦悅和秦恬無不例外,都指著這次選秀能被看中,一朝翻為人上人,兩人的打扮也大有一種要力群芳的勢頭。
秦悅一海棠花遍地纏枝刻妝花褙子,下著十二幅石榴,腰間佩著一塊上等的白玉蝴蝶流蘇步,腰掐得細細的,挽著端莊的垂雲髻,斜斜的簪了一支赤蝶花開金紅瑪瑙流蘇步搖,走間流盼生輝。
秦恬則是天青半臂斜襟短襖,下著鵝黃月華,腰間同樣配著翡翠岫玉多寶步,挽著彎月髻,金累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更有種小家碧玉的覺。
秦老夫人和薑氏越看越滿意,笑得好不開懷,拉著兩人一再叮囑。
「宮中不比家裡頭,需得謹言慎行,切記莫要得罪了貴人……」
秦恬倒還本分的聽著秦老夫人的囑咐,而秦悅,卻不那般聽話了,麵上漸漸出一不耐煩來。
薑氏見狀,藉口說不要誤了時辰,催著兩人上了馬車,秦老夫人也隻好作罷。
臨走前,秦悅還十分高傲的白了一眼秦霜,那模樣,十足十的好似隻要一宮,便立刻了太子妃似的。
秦霜隻當做沒見著,別開臉去,就回了柳葉居。
這一進宮,至得有個十天半個月的,秦霜想著,上一回的選秀,鄭瑾萱了太子妃,秦悅和秦恬則雙雙落選,如果不出意外,這一回,也應該還是如此吧!
本以為秀宮之後,秦霜就可以安安心心的過一段逍遙自在的小日子了,沒有何氏的刁難,更沒有秦悅惹是生非,正是好好休養生息的時候。
可是不知怎的,秦霜這心裡,總是有些惴惴不安,那種覺,說不清道不明,靜不下心來,索重新拿起針線,待在柳葉居裡,除了一日三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這日,正綉著一個香囊,韓芷不知怎的,大駕臨!
見了秦霜放在一旁的針線簍子,手將裡頭才綉了一半的香囊搶了過來,左看右看,忽然賊兮兮的笑道:「這還沒嫁呢,就開始給儼哥哥做的東西了!」
秦霜聽說起這樣沒沒臊的話來,懶得搭理。
很清楚,袁儼並不喜歡,隻是因為有著比旁人特殊的地方,能夠幫到他,對鋮王登上大統一事有助益,這才義無反顧的定了日子。
要不然,他之前怎會從未提起,方氏前來換庚帖,後麵又怎會刁難於,這隻不過是袁府自己的矛盾,而隻不過是這個矛盾一個有利的導火索罷了。
對於這門親事,從未敢肖想過,就算是真的定下來了,也沒覺得多高興,反而有一種悲涼的覺,不過,為子,這樣就已經很好了,總好過,與人為妾啊!
阿雲和以珠上了茶和點心來,秦霜就讓們都退下到門外守著,屋裡隻剩下們兩個人說話。
雖然還不知道韓芷來究竟是有事沒事,但這個屋子裡的人,畢竟不都是安全可信的。
「你來怎麼也不提前知會一聲,要是我祖母知道你要來,我卻沒說,鐵定又得挨訓了」秦霜一本正經的道。
「啊?」
韓芷才剛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聽了這話,立刻嗆得劇烈咳嗽起來,秦霜嚇了一跳,趕給拍背,好一會兒,纔不咳了。
一臉難以置信的問道:「這麼嚴重啊?」
「可不是麼?」
秦霜好不容易的忍著笑,終於還是出了一破綻,微微翹起了角。
韓芷白了一眼秦霜,放下茶盞,撚起一塊點心放進口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哎,也不知道瑾萱姐姐怎麼樣了,我都出來兩日了,還是一點兒訊息都沒有!」
對於韓芷這個活生生的例子,秦霜不得不再次對權勢而折服。
韓芷這次也是選秀的人選之一,隻是韓芷和鄭瑾萱不同,韓芷的父親為一朝宰相,不論是勢力還是低位,亦或者是衛氏,都足以將韓芷保全,因此,隻要他們不願意,韓芷不願意,韓芷就可以明目張膽的做做樣子,在宮裡走一圈,再順順利利的出宮來。
秦霜正想說些什麼,這個時候,門口就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秦霜下意識的就朝門口看去,見是從竹沏了新茶來,將兩人喝剩下的茶換了下去,明明隻有兩盞茶,卻收拾了好一會兒,韓芷見秦霜不語,立刻就意識到了從竹的不對勁。
等從竹下去了,韓芷才十分鄙夷的道:「不就是一個丫鬟麼?也至於你這樣,要是不規矩的話,直接攆出去發賣了就是,你明明聰明的,怎麼在這樣的事上,就蠢了起來!」
秦霜也不瞞,呷了一口茶道:「就是因為攆出去發賣了容易,可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今兒個,有人送了一個來,我發賣了,明兒個,人再送一個來,反反覆復,我豈不是要累死,打蛇就要打在七寸上,你還說我蠢呢,在我看來,你比我還要蠢些!」
這回韓芷不說話了,撇了撇,看向禿禿的窗外。
秦霜還當氣著了,隻好語勸道:「好姐姐,我錯了,我蠢我蠢,我蠢還不行嗎?」
「哎喲,你這個獃子!」韓芷回過神來,笑得前俯後仰的,看著一臉茫然的秦霜,更是笑得停不下來,「我剛還在想,你說得也不無道理,想來往日裡都是我說錯了,你竟不是個蠢的,倒顯得我是那個真蠢的了,可沒想到,沒想到……哈哈哈!」
「咳咳!」
兩人還沒說上兩回話,從竹又端著茶盤裊裊婷婷的進來了,韓芷見了從竹,一張臉方纔還語笑嫣然的,隻轉眼間的功夫,就拉了下來。
秦霜也沒在意,還如往常一般,誰知,從竹也太自以為是了些,忽的,一個茶盞『一不小心』就落到了地上,撒了一地的茶漬和瓷片。
「姑娘恕罪,奴婢這就將這裡打掃乾淨!」從竹說著就要開始收拾。
這一收拾,不知又得耽誤多功夫,從竹在這兒,秦霜就不得不防著,還如何與韓芷說話。
秦霜麵一凜,語氣就冷了下來,往外頭喚道:「阿雲哪兒去了?人都死了不?還不快進來收拾!」
從竹乍一聽,心中一喜,姑娘是真心疼,就連這樣的活兒都捨不得做,還得喚了旁人來。
但故意打碎茶盞的目的就是多留在屋裡一會兒,聽聽姑娘和丞相千金究竟說些什麼,二太太代過,姑娘以前可是從來不認識什麼大家千金的,現在一會兒一個侯府千金,一會兒一個丞相千金,二太太特意吩咐,得打聽清楚了。
可這會兒要是換了旁人來收拾,那豈不是功虧一簣了。
於是,忙一副不在意的樣子笑道:「姑娘,無妨的,這兒奴婢一會兒就收拾好了,不用麻煩阿雲姐姐的!」
秦霜冷笑一聲,霍的就站起來,也不知道這話是褒是貶,「裡裡外外就你一個在忙活,柳葉居什麼時候就隻剩一個能伺候的了!」
這時,阿雲和以珠紛紛小跑進來,兩人見了滿地的碎瓷片和茶漬,再看秦霜臉極差,趕上前來收拾。
阿雲和以珠也聽見了方纔秦霜說的話,兩人滿心委屈,有心想要辯解一番,這時,秦霜正和韓芷換了一個眼,韓芷也極會察言觀,見狀,立刻唱起了白臉。
「霜妹妹,我道你是個好的,原也不過如此,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眼見怒了丞相千金,從竹也慌了,忙道:「韓姑娘,這都是奴婢的……」
「住口!」韓芷原就生得大氣,此時一起怒來,那架勢也頗能震懾下人,「我和你家主子說話,何時到你一個丫鬟來了!」
說完,又轉頭看向秦霜,語氣破冷,「霜妹妹,你固然是個好的,可你這院裡竟然是一點兒規矩都沒有,主子在屋裡說話,一個丫鬟就三番兩次的進來,竟是這般沒大沒小,怎麼?這屋裡,你不是主子,這丫鬟倒主子了不?」
阿雲幾個都聽得楞了,而從竹,也從心底出一恐懼來,從來不知,這丞相千金,竟然這般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