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鬆鶴繼續吃著麵前那道綠到發的紅薯葉,語調平靜,“沒有。”
沈知懿隻當他是在惺惺作態,冷笑了下,“這裏的食材又不缺,你何必跟我演這出苦計。把都挑給我吃,然後自己吃青菜,你是在效仿王寶釧嗎?”
他放下筷子,靜靜地睨著,眸平淡無波,“我曾向菩薩許過願,隻要它能保佑你和初見平安,我會終生吃素,為它建佛塔,塑金。”
烏黑的瞳仁中掠過了一難以置信,口吻有些無奈,“那是紮西在逗你!他故意把你從產房門口支開,隨手指了個寺廟讓你過去朝拜,你還真信啊?”
裴鬆鶴頷首,“我知道。”
“你知道還……”險些把髒話口而出。
明知紮西是在逗他,還跑上山去磕了九十九個頭,難不真把腦袋給磕傻了?
他的眉眼仍是淡如青山,隻是目裏多了溫眷。
“不管他是不是逗我,既然我已向神佛許下心願,它也的確做到了,那我就一定會信守承諾。否則它老人家認為我心不誠,再把你收回去可怎麽辦?”
他說著,尾音拖著些意味深長的笑,回在間低醇而磁。
沈知懿挑眉,“你真能做到一口葷腥不?”
裴鬆鶴薄勾起一個有些無賴的笑意,“你可以監督我,每一日,每一餐。”
聽出他另有所指,神冷淡下來,“你開心就好。”
既得知他不是在扮演王寶釧跟自己玩苦計,也無需為此煩擾。
當著他的麵大口吃,比平日裏多了足足一倍的飯量。
不得不說,裴鬆鶴在抓胃口這件事上,做得相當到位。
哪怕是不能加鹽的湯,他也會用別的方法來提鮮,讓忘記沒有鹹淡的痛苦,比卓瑪嬸嬸做得菜要好吃太多了……
裴鬆鶴眼底映著窗外的夜,嗓音著一低的笑,“我沒做過月子餐,都是看書上學來的,如果你喜歡吃的話,以後的飯都讓我來做?”
沈知懿咬著筷子沒有說話。
不是沒發現,自己曾設立銅牆鐵壁般的心防正在被他層層瓦解,經過這些天朝夕相對的接,仿佛又重新認識了一個不同的裴鬆鶴。
對於清音別苑裏那個高高在上如聖像藏佞,隻會用手銬鎖人的裴鬆鶴。渾是刺,無法妥協與退讓,隻想著反抗與逃離。
而眼前這個如同跌落神壇,被人間煙火熏染得格外溫沉閑淡的裴鬆鶴,反而令無法拒絕。
就像最初,讓人步步淪陷的,從來都是那不經意的溫。
可現在已不是當年懵懂無知的小孩,靠這些溫攻勢還遠遠不夠。
晚飯後,卓瑪和拉姆從友人家回來,裴鬆鶴在給小初見換尿片,還沒來得及收拾餐桌。
拉姆瞧見桌上那幾道菜後,忍不住拉著沈知懿唏噓道,“裴先生對你還真是細心。”
沈知懿不以為意,“這都是他自願的,我可沒他!”
拉姆歎了口氣,“藏北一直都是‘強男更強’,沒有夫妻之間就必須要彼此照顧的說法。
我坐月子的時候正趕上地裏收青稞,老公和婆婆本不管,別提給我做飯了,甚至還在埋怨我為什麽不下地幹活。
後來還是我打電話給阿爸和阿媽,他們把我接回自己家裏去,才有了熱湯熱菜吃。”
沈知懿抿了抿,不知該說什麽好。
夜,摟著小初見一起睡在溫暖的大床上。
寶寶開始啼哭,但因白日裏出去溜了一圈睡意有些昏沉,哭了好幾聲都沒有將喚醒。
裴鬆鶴悄悄推門進屋,把小初見從的臂彎裏抱走。
到懷中熱源消失,方才清醒過來。
起披了件厚外套,緩緩打開房門,從門中看到裴鬆鶴正坐在椅子上喂小初見喝。
冬季的林芝雖沒有藏北寒冷,但房間都會取暖或電熱毯,唯獨走廊什麽都沒有,窗框還在風。
裴鬆鶴那件剪裁得的高端羊絨大被他拿來包裹著小初見,自己上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看上去清冷又削瘦。
回想起拉姆說過的話。
夫妻之間本就沒有必須照顧彼此的說法,更何況他們還不是夫妻。
“天冷,多加件服吧。”淡聲道。
裴鬆鶴抬眸,瞥見披棗紅的藏袍站在門裏,燈從門滲過來,又被的背影遮住,表不甚明晰,廓卻散發著和的金邊。
他揚了揚角,還再對說些什麽。
卻在他開口之前關上了門。
沈知懿難得關心他一次,這令他惶恐、欣悅的同時還有些幾分竊喜,知道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努力沒有白費。
俯首在抱著瓶喝的小初見臉蛋上烙下一吻。
自沈知懿臨產以來,他就沒什麽時間刮胡子,現在下頜長出深青的胡茬。
小初見那稚的小臉被他磨得生疼,連瓶都不要了,咧著‘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除夕將至。
卓瑪帶著拉姆準備回山南的娘家過年,店裏隻留下裴鬆鶴和沈知懿兩個人,還有嗷嗷待哺的小初見。
沈知懿對這個新年沒有任何期待,反倒是裴鬆鶴認為這是他們一家三口過的第一個年頭,所以格外看重。
他特意開車去林芝市區買了一堆年貨,還給兒買了很多件可的小服,像獻寶似的一件件拿出來給沈知懿看。
“咱們兒到現在還穿著格桑們小時候剩下來的服,昨天我量了量的尺寸,應該沒有買錯。”
沈知懿了那些小服的料子,神漠然,“都不能穿。”
裴鬆鶴一怔,“為什麽不能穿?”
“你買的這些小子,好看歸好看,但是麵料太了。之所以給兒穿格桑們的服,是因為老料子,新服的麵料都不夠,嬰兒穿起來會磨皮。”不聲的解釋道。
裴鬆鶴垂眸停滯半晌,抿道,“是我想錯了,那我這就扔了去。”
沈知懿住他,“哎,我說的是現在不能穿,沒說以後也不能穿!你把這些服多洗幾次,把麵料磨舊再給穿不就行了嗎?”
隨即,又默默地吐槽了句,“真是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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