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般?”
“嗯……疏朗明暢,不為世俗所拘。”
“所謂慈母多敗兒,世上的兒家,哪有像這樣能鬧的。”
話雖這樣說,語氣卻是只嗔不怪,容汀蘭起一角氈簾,往永京的方向了一眼,嘆息道:“希此番舅舅的事,不會給添許多煩惱。近日在宮中還好嗎?”
杜思逐說:“錦玉食自然不缺,只是可憐一個小姑娘,年紀輕輕就被鎖進宮里,鎮日在朝堂上與那群老狐貍爭斗不休。”
別的不說,單是為了提拔他做殿前司指揮使,就費了好大一番力氣。
杜思逐心里念著照微的好,敬重的份,卻又憐這個人,在母親面前,不免多了幾句。
他說:“平時雖有參知大人照應著,但他們兄妹也并非總一條心,此時娘娘肯信任我,是我的榮幸,為了這份信任,哪怕我一輩子都待在永京,回不去軍營,也是值得的。”
容汀蘭聞言,抬目細細端詳他,憑識人多年的經驗,瞧他竟不像是刻意討好,反倒似真流。
問杜思逐:“三郎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
“家中可曾定下婚事?”
杜思逐微愣,答道:“尚未。”
容汀蘭笑得溫和,“年紀不小了,終大事可不要耽誤。”
杜思逐面上微紅,想起祁令瞻也尚未婚,只是話未出口,對上容汀蘭清亮如鑒的目,頗有幾分心虛地止住了話頭。
他們趕了三天路到達仙絳山下。
仙絳山附近有個古鎮,名回龍鎮,因蜀州路遠曲折如盤龍,此鎮正坐落在龍頭,與江浙一帶相接,是蜀州與江浙相通的一歇腳地。
早年朝廷不蜀州錦與茶葉私販時,回龍鎮里商隊來往,十分熱鬧,便有人在山上修了一道觀,名白馬觀。后來隨著朝廷茶專榷,回龍鎮沒落,白馬觀也漸漸了香火,變一庭徑生草、青苔覆路的私人清修之地。
容汀蘭與杜思逐到得早,兩人扮作往蜀州去探親的母子借宿在白馬觀中。
第二天傍晚,杜思逐急急來敲容汀蘭的門,低聲道:“容姨!山下來了一撥人,我悄悄去前面看看,你在屋里先不要出來。”
容汀蘭隔著門應道:“知道了。”
這一會兒的工夫,容汀蘭焦急不安地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從隨攜帶的包裹中翻出一把巧的匕首揣在上,過破破爛爛的窗紙往外看,只瞧見墻外有燈火閃過,聽見一陣雜了腳步聲。
過了約半個時辰,杜思逐悄悄跑回來,容汀蘭連忙開門請他進去。
杜思逐一邊覷著外面的靜一邊對容汀蘭說道:“看清楚了,來人有八九個,容舅爺在觀門被人扶下馬車,腳上戴著枷,為首的有兩人,一個是玄鐵山的謝愈,另一個是……永平侯。”
容汀蘭深嘆了一口氣,沉默許久后,苦笑道:“郁青沒事就好,人活著總比死了好。”
杜思逐問:“容姨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容汀蘭說:“先看看他們要做什麼,若他們只是打算將郁青安置在此,那等他們走后,咱們伺機將他救出來。若他們打算在此地殺人滅口……”
挲著袖口糲的棉布,思索了許久,方下定決心道:“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弟弟死在我面前,我會出面阻止,倘侯爺連我也不認,思逐,你不要白白送死,帶著我的書信回京,將此事全須全尾告訴照微,讓警惕祁家父子。”
杜思逐心沉重地點了點頭,“好,我聽容姨的。”
屋里沒有點燈,兩人在門邊,悄然聽著院外的靜,直到外面重新變得安靜,這才輕輕推開門,著墻邊往進香殿的方向緩步移。
與此同時,另有一撥人趁夜來到了仙絳山山腳下。
為首的中年男人長了一橫,笨拙地翻下馬,兩個隨從將一個告的匪寇押跪在他腳邊,中年男人指著白馬觀的方向問他:“你確定謝回川就藏在這兒?”
告的匪寇起誓道:“回呂大人,小人以命發誓,親耳聽到謝老大他們謀要去蜀州刺殺您,又說要先到白馬觀來一趟。”
“他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做什麼?是來見什麼人?”
“這小人就不知道了。”
中年男人冷笑,臉側的橫抖了抖,抬腳將那告者踹翻在地。
“你不知道?我看你們是合伙要把我誆進去殺人滅口,給我狠狠地打,打到他說實話為之。”
隨從將破布塞住告者的,掄腳狠狠往他小腹上踢,那人滾來滾去躲閃不及,疼得蜷了蝦仁。
眼見著人要被打死,另有一人下馬勸道:“呂司使手下留,莫將人證打死了,反生罪咎。”
勸止的人是刑部左侍郎姜恒,前番被明熹太后派往蜀州,與呂誠同任博買務員。而站在他面前橫眉發怒之人,正是姚丞相的姻親呂誠。
前兩日有玄鐵山的匪寇向呂誠告,說謝回川要潛往蜀州殺他,呂誠聽罷大怒,點了一隊兵來截捕謝回川,姜恒與他做個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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